植根在人民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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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拉薩出發,向北;穿過白雪覆蓋的念青唐古拉山,向北;轉過納木錯湖,向北;蒼蒼莽莽的羌塘草原一望無際———海拔4780米,漫長的道路,遙遠的班戈。
羌塘草原,安靜的牛羊,像顆顆珍珠,散落在青翠玉盤。牧人騎馬馳過,撒下一路粗獷的歌。
染綠羌塘的草,叫“那扎”。身長不過寸余,卻飽含蛋白質,以她極為豐富的營養滋養著這一方高寒草原。黃色的、白色的,那扎花星星般散落,點綴著草原的夏天。
平凡,樸素,卻讓羌塘的人們那樣喜愛。把它印在頭巾上,繡在衣襟前,唱在牧歌中,記在心窩里。
祁愛群,正是綻放在羌塘的一朵那扎花。
選擇
地理的高海拔人生的高境界
西藏是個謎,西藏是個夢,在西藏有個爸爸,西藏很遠很遠。
童年的記憶里,爸爸就和遙遠連在一起,上海,西藏;西藏,上海。這條路,父親走了多少遍,女兒就想了多少遍。1963年,祁愛群出生在江蘇靖江農村,父親1960年從上海援藏到拉薩,媽媽拖著幾個孩子,在靖江生活了14年。1977年,他們才隨著母親舉家遷徙到魂牽夢繞的西藏。
1980年,中央確定將部分長期在西藏工作的漢族干部調回內地工作。組織決定,把已在西藏工作了21個年頭的祁孔法調回上海工作。隨父親回上海嗎?面臨第一個人生選擇,祁愛群滿懷理想地說:“爸爸,像你年輕時一樣,我更愿意留在這里放飛我的青春。”
看著女兒執拗的眼神,祁孔法落淚了。多像年輕時的自己啊!可高原的艱苦女兒知道嗎?這不是三年五載,而是一輩子的事呀!
最終,父親還是尊重了女兒的選擇,祁愛群考入西藏農牧學院畜牧專業。
選擇一種專業,就意味著選擇了一種命運。
1984年,21歲的祁愛群大學畢業了。學校動員她留校,可她卻選擇了遙遠的那曲。她對母校說:“我學的是畜牧專業,就該到牧區去,為那里的牧民做點事,為西藏的畜牧業發展做份貢獻。”
素有“世界屋脊的屋脊”之稱的那曲,平均海拔在4500米之上,全年只有冬、夏兩季,空氣含氧量不到海平面的一半,風沙肆虐,最低氣溫達零下40攝氏度,平均氣溫在零下,晝夜溫差高達40攝氏度。
然而,北部昆侖山、南部念青唐古拉山和岡底斯山合圍之下的那曲腹地,卻是藏北重要牧區。
懷著對所學專業的無限憧憬,祁愛群向西藏農牧學院遞交了到那曲工作的申請書。
1988年,第三次選擇擺在祁愛群面前,母校人才短缺,動員她回校任教。恰在這時,那曲地委決定調她到地區畜牧局工作。
是回到山清水秀、風景如畫的林芝,還是繼續留在那曲?祁愛群想都沒想,就做出決定:“藏北草原是我魂牽夢繞的地方。那曲雖然苦,但我喜歡這里。我學的是畜牧專業,這里更有我的用武之地。”
在那曲地區綜合中等專業學校短短兩三年的時間里,祁愛群記下幾十本筆記,發表數十篇論文。1988年,祁愛群就任那曲地區畜牧局畜牧科副科長。從理論到實踐,是到她大顯身手的時刻了。環境是艱苦的,工作是快樂的。為了理想而奮斗的祁愛群終于在這里實現了放飛青春的愿望……也許是繁忙的工作,過度的付出,高原病已經悄悄地向她逼近。
噩夢,疼痛,出血,昏迷……各種癥狀交替出現。為了不讓大家惦記,祁愛群悄悄收起了診斷書。
1991年,祁愛群被任命為地區畜牧局政工科副科長,開始從事組織人事工作。
搞專業,祁愛群不怵;可搞行政,祁愛群有點犯難。
面對全新的工作,她積極求教,案頭擺滿一本本業務書籍。很快,祁愛群這個組織人事的“門外漢”成了行家里手,她靠潔身自愛、公道清正,漸漸贏得大家的信賴。
2000年,時任那曲地委副書記的李清波代表組織找她談話,決定派她到海拔更高、條件更艱苦的班戈縣工作———任縣委組織部部長。
37歲,人近中年。對祁愛群也許是人生的最后一次選擇了。
班戈縣,位于那曲地區西北腹地,平均海拔4747米,比那曲地委所在地那曲鎮高200多米。在海拔4500米以上的高原,每上升50米,人體反應就會陡增一倍。疾走幾步,也許突然昏倒;一點點情緒波動,都會帶來終身疾患。
這一次,祁愛群遲疑了。這么多年,自己是一個不稱職的妻子、一個不合格的母親。如今,丈夫老了,女兒大了,自己的鬢角也長出了斑斑白發,怎么可以離心愛的人越來越遠呢!她流淚了……
可是,還沒等李清波講去艱苦地區的重要性,祁愛群揩干眼淚,笑著點了點頭。
組織的決定,她義不容辭。
相比前三次選擇,這一次的選擇,更加理智和成熟。
因為,她知道自己肩上的擔子和責任。
走的那天,她給出差的丈夫留了張字條:
“袁勇,請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有你支持,我在班戈縣一定要干出成績來!”
在祖國的版圖上,她選擇了西藏;在西藏,她選擇了那曲;在那曲,她選擇了班戈。
她的每一次選擇,都是海拔的一個新高度;她的每一次選擇,都是人生的一個新境界!
工作
像煤燃燒自己像火溫暖別人
2000年10月,祁愛群就任班戈縣委組織部部長。
她說:“我是組織系統的一個新兵,要從零開始,從頭學起。”
短短三年,30多本筆記,100余萬字,祁愛群在學。
短短三年,十幾個鄉鎮,行程8萬余公里,祁愛群在學。
班戈經濟發展緩慢,人才匱乏。祁愛群一到班戈,就將圍繞經濟發展舉薦人才作為當好組織部長的“第一要務”。
她帶領組織部的同志,一個鄉、一個鄉地訪,一個鎮、一個鎮地跑,一個人、一個人地談,她的小本子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名字,做著各種各樣的詳細記錄。他們制定的《關于充實和穩定鄉鎮干部隊伍政策措施的意見》,獲得那曲地區黨建調研成果一等獎,為地區提拔和考核干部提供了政策上的參考。
2003年4月,祁愛群帶領縣委組織部的同志到青龍鄉考察干部。出發前,同事們見她嘴唇發紫,勸她不要去了。她笑笑:“我不去,怎么能對干部心中有數呢?”
初春4月,班戈仍然大雪紛飛,羌塘草原白茫茫一片,分不清哪里是暗溝,哪里是道路,祁愛群和同事就下車在雪地里探路。
100多公里的路程,吉普車顛簸了4個多小時。
下了車,祁愛群安排大家休息,自己逐個找鄉干部談話。為了不給鄉里添麻煩,祁愛群和同事們一天三頓都靠方便面充饑。下鄉時帶的三箱方便面,很快就吃完了。
晚上,他們和衣睡在鄉會議室的沙發上。早上醒來,頭發上結了厚厚一層白霜。鄉里的同志過意不去:“祁部長,鄉里條件差,你回去吧,明天我們去縣城向你匯報吧。”祁愛群哈哈一笑:“你們一年四季都在這兒,我才生活了幾天?”
一連5天,加班加點。回到那曲,祁愛群整整瘦了5斤。大家擔心她的身體,她卻笑著說:“完成了任務,還減了肥,一舉兩得,值!”
海拔高,缺氧,休息不好,祁愛群每天早上流鼻血,洗臉水時常被染得紅紅的。有一次,她昏倒在辦公桌上。同事們勸她去醫院看看,她淡淡地一笑:“沒關系,這是高原反應,過幾天就好了。”
丈夫袁勇來探望她,看到又黑又瘦的妻子,淚水奪眶而出:“愛群,咱們一家三地,常年見不到面,你這是圖個啥呀?”
祁愛群寬慰丈夫說:“我是組織部長,不能只顧著小家呀。等以后有了條件,我們把女兒接到身邊來好好聚聚。”
發現人才不容易,推出人才難上加難。“慧眼識英才”,是組織部長的基本功。祁愛群向縣委提出起用有才華、有魄力的班戈中學校長桑珠、副校長嘎瑪江村分別擔任縣教育局局長和馬前鄉黨委書記。也有同志提出:“才30歲,太年輕,要不再放放?”祁愛群果斷地說,早壓擔子早成材,我們就是要大膽培養和使用有能力的年輕干部,讓他們在實踐中得到更多的鍛煉。
桑珠和嘎瑪江村上任后不負眾望,銳意改革。全縣兒童入學率由2003年的57%迅速上升為2004年的95%;馬前鄉由2003年綜合考核指標全縣倒數迅速躍升為2004年全縣綜合目標考核第一名。
這一年,祁愛群組織全縣27個縣直單位和10個鄉鎮的所有干部的摸底考察,并根據反饋,提出“小步快走”的方法破格提拔成績突出的年輕干部,45名有知識、能力強、思想活躍的年輕干部被選拔到鄉鎮擔任重要職務,成為建設班戈的中堅力量。
“當組織部長的人,一定要對干部有感情!”這是祁愛群常說的一句話。
2001年底,按照西藏自治區黨委的統一部署,班戈縣進行鄉鎮機構改革,班戈縣18個鄉鎮要壓縮為6鄉4鎮,一批年紀輕、學歷高的干部要充實到鄉鎮一線擔任主要領導職務,16名年齡偏大、文化偏低的鄉鎮黨委書記、鄉(鎮)長需要重新安置。
在一個經濟不發達的貧困縣,安排好16名正科級干部,談何容易!一時間,人心浮動。
“這些干部是財富,不是包袱,一定要妥善安置。”祁愛群主動向縣委請纓,帶著工作隊下了鄉。拉家常,說困難,講政策,明大局;道理通了,怨氣自然平了,16名正科級干部愉快地走上新崗位。
在班戈,祁部長更多的時候被稱為“祁大姐”。民警趙文明公差在外,妻子得了重感冒,獨自在家輸液,是祁大姐來端水、做飯。縣委辦公室的孟令合患了貧血癥,是祁大姐到他家,教他治貧血的食療辦法,叮囑他多休息,手把手地教他熬藥。
干部群眾的要求,合理的,再難辦,祁愛群都會盡力。
能否在調離之前解決職稱,是草原站職工朱海元最擔心的事了。祁愛群為此拖著病體,往返幾次跑行署。終于趕在朱海元調回內地前,辦完了一切手續。朱海元感動不已。
青龍鄉副鄉長強巴是地區糧食局的下派干部,遠離妻子、兒女,情緒不穩定,工作不安心。祁愛群主動找他拉家常:“年輕時到基層鍛煉,是想讓你盡快成長起來,這樣的機會你可要珍惜呀!這里的條件是苦了點,回去后,我給你捎點羊肉、牛肉過來,家里有什么事,你就直接給我打電話,我會想辦法幫你解決的。”
雖然是幾句家常話,可強巴聽了,又慚愧又感動,工作像換了個人似的。
祁愛群總是說:“組織部是干部的家、職工的家,我這個組織部長就是班戈縣干部職工的后勤部長。”
2002年春節前,袁勇早早置辦了年貨,燉了半只大公雞,等妻子回來一起過個團圓年。
大年三十,祁愛群一路風塵從班戈趕回。吃著年夜飯,她惦記著班戈幾個沒回家過年的年輕人,放下筷子:“不行,我回去得給他們帶點年貨。”
“來不及了,集市關了,菜攤子收了。”
“家里還有什么?”
“買了兩只雞,燉了半只,還剩一只半。”
初八剛上班,祁愛群提著一只半雞回到班戈。
祁愛群不注意自己的身體,卻十分關心同志們的健康。老干部局的才珠帶縣里聘用干部到那曲地區參加考試,剛把聘用干部送進考場,碰上在地區開會的祁愛群。看到才珠臉色不好,祁愛群關切地問:“才珠,你臉色不太好,還有點腫,我帶你上醫院檢查一下。”不由分說,她把才珠領到醫院,跑前跑后,掛號取藥。
21歲的惠雪妮2003年從西藏自治區農校畢業,分配到班戈縣普保鎮做文書。過慣了學校生活的惠雪妮不會做飯,經常湊合。一天,祁愛群來鎮里調研,中午見惠雪妮拿著方便面,關切地說:“年輕人,老吃方便面可不行,今天我正好有空,教你做飯吧。”祁愛群手把手教雪妮米飯要放多少水,高壓鍋要燜多長時間,菜要怎么掌握火候。飯菜做好了,祁愛群卻擦干手,走了。其實祁愛群中午吃的也就是方便面。
提起祁愛群,至今班戈的干部還發自內心地感嘆:“祁愛群就像一團火,燃燒自己,溫暖別人。”
“打鐵自身要硬,正人先要正己。”從普通教師到組織部長,祁愛群崗位變了,責任重了,權力大了,清正廉潔的做人原則沒有變,公道正派的行事風格沒有變。
有人給那曲地區畜牧局局長多調了半級工資,祁愛群發現,立即糾正。
一位領導的愛人表現很差,年底公務員考核,祁愛群毫不含糊地給她打了個“不稱職”,那位領導很不高興。同事勸她:“睜只眼閉只眼算了。”素來溫和的祁愛群火了:“組織部長的心,要公平,要放在政策、法律的天平上稱一稱!”
祁愛群深知,組織部長的權力是黨和人民賦予的,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是義務,也是職責。
圍、追、堵、截,每逢大中專學生分配和干部調動、考核,祁愛群家踏破門檻。怎樣才不失公平?她考慮再三,最后與縣委各部門確定一個標準,誰夠格,誰不夠格,明明白白貼在墻上,誰也不再找了。
為此,她得罪了好多人。有人說,情面上的事,能幫幫一把,以后求人也好說話。祁愛群不同意:“私事我可以幫,組織問題上決不能開‘口子’。”
心底無私,問心無愧。這是祁愛群常說的八個字,字字擲地有聲。
祁愛群任組織部長不久,發現一些部門存在干部工資錯套、漏套現象,干部職工意見很大,向縣委匯報后,她著手對全縣干部職工工資進行清查。
不少人勸她,工資問題很復雜,涉及每個人的實際利益,搞不好就得罪人。祁愛群認真地說,公道正派不能講在嘴上,掛在墻上。她帶領組織部(人事局)一班人,經過三個月的內查外調,為全縣每個干部職工逐一建立個人工資檔案,對錯套、漏套問題逐一糾正,為107名干部職工補發了17萬元工資。
祁愛群說,黨讓我來管組織,管干部,就是要把黨的溫暖送進每個干部職工的心里。公道正派,才能贏得人心,才能把干部調動起來,凝聚起來。
追求
作最完美的奉獻送最真誠的愛心
不走進遼闊的羌塘草原,就不會懂那里的蒼涼雄渾,更無法理解祁愛群對那里的魂牽夢繞。
用自己有限的力量、有涯的生命,為藏北人民服務,是祁愛群最大的快樂,最大的心愿。
初到羌塘,建設中的那曲地區中等專業學校舉目荒蕪。學有專長的祁愛群一去,就成為這里的“領頭羊”。她主動承擔起首屆畜牧專業學生和師范專業學生的《家畜藥理學》、《動物生理學》等課程的教學,成為授課任務最繁重的教師之一。
很多來自牧區、漢語基礎較差的藏族學生聽課吃力,她加大備課力度,用通俗易懂的語言、循序漸進的方法,不厭其煩地從多個角度、多個層面講解。
一節課下來,祁愛群口干舌燥,腰酸背痛。劇烈的高原反應和極度的勞累,使祁愛群幾次險些昏倒在課堂。但看著一雙雙求知的眼睛,她咬緊牙關,一次、一次地挺下來。
沒有教材,她連夜撰寫。
缺乏資料,她四處去借,去抄,去問。
看到一批又一批藏族學生回到家鄉,學到的本領派上了用場,祁愛群笑了。
有學生說:“遇到一個好老師是一生的財富。祁愛群就是我們的財富。”曾在那曲畜牧中專學習過的索縣副縣長劉仁軍不會忘記站在講桌前的祁愛群。藥理學是一門十分嚴謹的學科,大量的數據和枯燥的方程式需要記憶。但因為祁老師授課邏輯性強、條理清晰、語言準確,總能把一個個復雜的問題,抽絲剝繭,一層層展示,使他很快就喜歡上了這門學科。一次考試中,他不小心標錯了一個小數點,將一種藥劑的用量放大了10倍,遭到了祁老師的嚴厲批評。
“這件事我永生不忘。”劉仁軍至今還說。
對學生,對牧民,祁愛群充滿著愛。
牧民白瑪拉姆是班戈縣普保鎮的貧困戶。
2002年冬季,一場大雪把她家僅有的20多只羊全部凍死,丈夫一病不起,撒手塵世,丟下她和兩個未成年的孩子,一年到頭靠吃政府的救濟糧度日。
祁愛群來了,把白瑪拉姆家作為自己的扶貧聯系點。酥油、糌粑、大米、面粉,祁愛群有的,白瑪拉姆家就有。挽起袖子洗碗,坐到炕上喝奶茶,白瑪拉姆的家就是祁愛群的家,白瑪拉姆的事兒就是祁愛群的事。
幫貧,更要緊的是教會貧苦人致富的本領,讓他們永遠擺脫貧困。祁愛群聯系縣民政、電信等有關部門,對白瑪拉姆等一批貧困戶進行技能培訓。
白瑪拉姆家的羊圈里很快增添了100多只羊。
2003年底,牲畜出欄了,祁愛群忙前忙后,跑銷路,談價格。白瑪拉姆平生第一次走進市場,賣了羊,一次收入3000多元。
1989年,一場大雪不期而至。
畜牧局負責牽頭那曲地區的抗災工作,祁愛群的任務是掌握各地災情,在45萬平方公里范圍內勘查清楚牧戶的具體位置,制定調配物資方案,按照方案空投救援物資。
剛開始,大家對上直升機空投物資感覺很新鮮,都愿意上去看看,可一下來再也不敢上了。
祁愛群說:“還是我來!”
艙內缺氧,艙外能見度低。冰山,狂風,飛雪,迷霧,飛機忽上忽下,好幾次險些撞在山峰上,祁愛群從飛機上下來,路都走不穩了,被冷汗打濕的衣服緊緊裹在身上。
她還是一次又一次推開同事,毫不猶豫地邁進機艙。
在這場大雪災中,藏北凍死了不少牲畜,卻沒有凍死、餓死一個牧民。祁愛群說,作為一名共產黨員,時常要想一想普通百姓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他們需要什么?日子過得怎么樣?他們的困難解決了嗎?她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想的,更是這樣做的。
1997年冬天,又一場特大雪災驟然降臨。大雪災封了公路,斷了聯系。
牧民缺糧,缺衣,缺燃料,青稞面缸吃得見了底,牛糞燒光了,牲畜橫尸遍野,群眾的生命財產面臨巨大危機。
祁愛群哭著要求“上戰場”。
考慮到她是女同志,身體不好,領導沒有同意。
祁愛群不死心,要求隨車去送救災物資。
考慮到此時她的丈夫袁勇已被抽調到抗災救援辦公室,領導還是沒有同意。
搶運到那曲的大量抗災救災物資中,有10多車飼料,還有許多作為燃料的舊報紙、舊書,堆放在畜牧局的院子里。祁愛群想,天寒風烈,這些易燃品容易引起火災。她請求晚上看守,領導只好同意。
一連五六天,祁愛群住在畜牧局,晚上一次又一次地出來查看。冬夜,溫度降到零下40多攝氏度,風刀霜劍,她的手腳起了凍瘡,腫得透明。就是在這滴水成冰的日子里,祁愛群守著救災物資,靜靜地度過了她的35歲生日。
天氣回暖,牧民無恙,凍傷的幾十萬只牲畜急需醫治。祁愛群來不及喘口氣,又找領導:“我是畜牧專業的,讓我去吧!”
“不行,你身體不好,又受了傷。”
“我是黨培養的干部,又是老西藏第二代。我不去誰去?!”
“你太累了,好好調整一下再說吧!”
“等救完災,我和牧民們一起休息!”
大家拗不過祁愛群,只好同意了,祁愛群又奔赴救災第一線。啃兩口方便面,塞兩口雪,查膘,查病情,制定治療方案……祁愛群一個牲畜棚一個牲畜棚地走。
一天,幾個牧民外出找牲畜未歸,祁愛群得知,馬上帶人去找。她們在雪地里跋涉,一路呼喚,終于找到了困在大雪中的牧民。看到牧民扎巴丟了防雪盲的眼鏡,祁愛群馬上把自己的摘下來,給他戴上,自己用手遮著眼睛一路走回來。
草原牧民遭受雪災,她奮不顧身趕赴救災第一線;群眾遭遇困難,她不顧病體伸出援救之手;同事一家居住條件較差,她主動讓出自己剛剛分到的新房;在蔬菜像氧氣一樣珍貴時,她把過年的四棵白菜分出一半給新來的年輕人。
20年來,祁愛群風餐露宿,廢寢忘食,舍家別女,出生入死。她的汗水,她的心血,灑在羌塘大地上,滋養著這一方草原。
人生
寫下清白的歷史留下難忘的思念
2003年12月。寒冷正封鎖著羌塘草原。
13日,一個極為平常的周六。對班戈縣委常委、組織部長祁愛群來說,卻是忙碌季節里最忙碌的一天。
清晨,她用暖瓶里的熱水燙開凍結堅硬的牙膏,簡單洗漱之后,開始工作。11點鐘,她將主持召開2003年度班戈縣國家公務員的考核會議。
一年一度的公務員考核,是干部職工們關注的大事,也是縣委組織部的一項重要工作。
一份份審閱著材料。一小時,兩小時,四個小時過去了……她沒顧得上喝一口水,直一下腰。
突然,她感到胸口有些悶,想站起來,走出去透透氣。
可沒等她站起來,就覺得天旋地轉,倒在地上。
縣醫院緊急會診:因為勞累過度,引發腦溢血。
搶救,呼喚!輕輕的呼喚,漸漸變得急切而沉重。
半個小時過去,祁愛群昏睡不醒;
一個小時過去,祁愛群昏睡不醒;
兩個小時,三個小時……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人們焦急地等待。搶救!搶救!
祁愛群終于醒了。她用盡全身的力氣,睜開雙眼,嘴唇翕動著。一直守護在她病床前的縣衛生局長格桑達吉俯下身去。
“我沒事,沒事……”
這一句話成了這位堅強的女性留給世界的最后話語。說完,祁愛群又昏睡過去,再也沒有醒來。
生命之鐘,停擺在2003年12月13日22時25分。
在她告別塵世的那一刻,丈夫袁勇正在拉薩開會。一個霹靂在他頭頂炸響,他多想飛回去啊,趕在死神到來之前,和親愛的人做一次最后的告別,可是,當他趕到時,一切都晚了,妻子的身體已經僵硬。
袁勇扶住墻,用力吸了口氣,彎下腰,想把妻子抱起來,但他腿一軟,昏倒在妻子身邊。
20多個月過去了,袁勇坐在我們的對面,講述那傷心的一幕。他靜靜看著自己因常年缺氧指甲凹陷剝落的雙手,眼睛里布滿渾濁的血絲,強忍著漩在眼眶的淚水,為自己沒能最后抱一抱親愛的妻子而傷心。
祁愛群走了,她留下了什么?
六七平方米的房間,狹小、清冷;中間一只燒牛糞的爐子與架在半空的煙道占據了小半個空間,剩下的地方僅夠兩三個人轉身。這是全機關地勢最高、風最大、最冷的地方,晚上在杯子里倒進滾燙的開水,第二天早上成了硬邦邦的冰塊。
兩個破舊的沙發,彈簧已經從磨破的布面探出頭來;來到班戈3年,床對面的矮柜空空擺了3年:一直準備買個電視,卻一直沒來得及買。一柜子降壓藥、止血藥、藥棉、血壓計、手電筒,一份連丈夫都不知道的診斷書,還有準備為丈夫、女兒織毛衣的幾個線團,仿佛還在述說她曾經忍受的病痛和對丈夫、女兒情感無法償還的歉疚。
笨重的桌子早已看不出油漆的顏色,一只半掉下來的抽屜用釘子別扭地固定著;桌上,一摞摞工作筆記本、一份未寫完的2003年班戈縣委組織部工作情況報告。
幾雙穿舊的布鞋,幾套洗得看不出顏色的衣服,不夠裹起一個包裹。
5000多元未報銷的票據。班戈財政緊張,她說:“算了,我就不報了。”
祁愛群沒有存款,就像每一個老西藏一樣,幾十年來,積蓄都花在了路上,攢滿了一抽屜的火車票、汽車票,這些大大小小、花花綠綠的車票印證著她的出行記錄,留下她對故鄉和親人的無盡思念。
不多的財產,七零八落地散放在各個“家”———班戈、那曲、讀書的女兒寄養在上海的父母家……祁愛群奢望過,何時能有個自己的家?一個一家三口團聚的地方。
“女兒長大了,我們就團聚了!”這是祁愛群遙遠的夢想。
現在,女兒已經長大,個頭應該快到媽媽的肩膀了吧?
2003年12月3日,祁愛群帶病到那曲地區開會,為趕制出班戈縣干部職工的調資報表,夜以繼日,身體嚴重透支。可會議剛完,她又急著要往回趕,隨行的同志勸不住。
丈夫急了:“愛群,你不要命了!感冒這么重,明天我陪你到醫院去檢查一下再走也不遲。”祁愛群內疚地對袁勇說:“我沒事,誰沒有個頭疼腦熱的。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年底事多,元旦我回不來,爭取春節早點回來,咱們好好過個年!”
誰料,從此一別,生死兩茫茫!
從1963年1月13日,到2003年12月13日,只差一個月,祁愛群滿41歲。
簡單、澄凈的一段人生。
艱苦、奮斗的一條道路。
我們的面前,有兩張她的照片。
一張,她16歲。明亮的眼睛,充滿著憧憬、自信;渾圓的臉龐,閃爍著青春的光彩;緊抿的嘴角,顯露著倔強和剛毅。
一張,年過而立,眼角明顯有了皺紋,表情變得溫厚內斂;那雙大大的眼睛,卻依然美麗,明亮,清澈,堅定。
她的入黨申請書。從1989年到1990年,她連續遞交了三份入黨申請書,在每一份的末尾,都工工整整地寫著:“請黨組織考驗我。”
她的年度公務員考核表。每一欄都寥寥數語,清晰,簡潔,沒有夸大其詞,沒有豪言壯語。
她的各個時期的體檢表。林芝、拉薩、那曲、班戈,隨著海拔的升高,健康狀況每況愈下:健康,一般,不健康,最后,是疾病纏身。
高原的風、霜、雨、雪;強烈的紫外線,如同一把把鋒利的刻刀,雕塑著祁愛群的精神,讓她成熟、剛強;卻也損毀著她的容貌和身體,讓她憔悴和多病。
愛群40歲時,大學同學任玉梅最后一次見到她。愛群笑盈盈地站著,可是玉梅的眼圈一下子紅了,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愛群,你咋成這樣了?”
過去白皙的皮膚,如今曬成了“高原紅”;高原反應導致的常年高血壓,使得面色暗灰、嘴唇青紫;長期缺氧導致的失眠,使得清麗的臉龐變得浮腫;原來烏黑的頭發,經不住草原上的凜冽寒風,已經開叉、變黃,像一大堆初秋的枯草;習慣了下鄉趕路,穿著也跟著變得不講究了,都是樣式簡單、顏色沉重、經磨耐臟的衣服,裙子和皮鞋太過細巧,她都快忘記是怎么穿的了。
為了事業,祁愛群獻出了青春,獻出了美麗,獻出了一生。
祁愛群,你留下了什么?
在廣袤貧瘠的藏北高原,在一個個藏民家里,在黝黑的、涂著酥油的臉龐上,在一路撒下歡笑的孩子們的身上,在迎風飛舞的靈幡和大大小小的瑪尼堆中,在藏民默誦的安魂經文里,祁愛群,你到底留下了什么?
對于你無比摯愛的藏北人民來說,你留下了綿綿不盡的愛。
你的愛,如同寒夜中的閃電,照亮每一個與你擦肩而過的人。
縣政協老主席嘎瑪益西提起你,仍老淚縱橫;
白瑪拉姆家的墻上,供奉著救命恩人的遺像;
在惠雪妮的心目中,你還是那個打著手電筒、照亮她道路的溫厚的大姐;
在女朋友的眼里,你帶她們買衣服還是昨天的事,看到那件紫色的上衣,還會不由自主地停下說,這是我女兒最喜歡的顏色;
在同事們的話語里,你還是那個體貼的“祁大姐”;
在丈夫的淚水里,你還是那個會說“咱們好好過個年”的妻子;
在班戈人民的記憶里,你還是那個剛正無私的“祁部長”;
在藏北人民的懷念里,你是永遠盛開的那扎花;
在西藏、在上海、在江蘇、在北京……在每一個你名字出現的地方,就有一個挺拔的共產黨員的身影!
特別能吃苦,特別能戰斗,特別能忍耐,特別能團結,特別能奉獻,你的誓言,已經成為千千萬萬共產黨員的誓言,成為千千萬萬新中國建設者的誓言。
不用再討論你留下什么了,哪里有比這更亙古的流傳?哪里有比鐫刻在人民心頭更永久的豐碑?荒原中播撒的種子已化作滿天繁星,在無數的夜晚,啟明星那如水波跳躍的音符,將照亮后來者未竟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