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反社會情意管理論文

時間:2022-08-01 08:46:00

導語:電影反社會情意管理論文一文來源于網友上傳,不代表本站觀點,若需要原創文章可咨詢客服老師,歡迎參考。

電影反社會情意管理論文

一九八八年十一月十日,香港實施電影三級制,將第三級電影限定是「只準上映給年滿十八歲的人士觀看」。

在過去,香港的電影檢查是嚴厲萬分的,片子經常慘受剪刀虐待才得機會放映,但實施三級制之后,那些「軟性色情」、「恐怖暴力」的電影都能夠放映,「有關虐待狂、被虐狂、使用容易得到的武器(例如廚房用刀)的鏡頭,以及有關性快感和使用不尋常方法傷害他人的暴力場面」(1),都不再視為禁忌。這可以看作是香港政府在九七過渡期對傳媒的豁達表現,容許大家體驗一下電影表達方式的「民主自由」。

于是,香港的第三級電影也就應運而生了,通常是小規模獨立公司,極低的成本,不見經傳的編與導,半紫不黑的男女演員,用很少的工作日,匆匆的拍好(通常拍電影,時間等如金錢),排在非黃金檔期,竟然殺出血路,在票房上闖出生天,例如葉玉卿的艷情作(《卿本佳人》、《我為卿狂》)、變態兇殺片(《羔羊醫生》)、古裝神怪(酷刑)色情片(《聊齋艷談》、《滿清十大酷刑》)、鍾淑慧的奇案片(《孽殺》、《弒兄》)等,都令投資者大有斬獲,更令臺前幕后影界人士見獵心喜,于是在一九九三至九四年間,掀起了第三級電影制作的高潮。

第三級電影,粗制濫造,但充滿著激情和怒火。這其實是一群被觀眾(社會)遺棄的人(編導演),咬緊牙關鋌而走險的叛逆表現:遭觀眾冷落的男婦演員,被迫走邪門,一脫求生:遭主流電影閉門不納的編導憤而接受低微的薪酬,偏鋒狎邪的題材(縱欲性交、變態殘殺),務求語不驚人死不休......這里有著強烈的末世感,有著九七期近香港人無助地困囿于兩強權(中國和英國)底下的怒意,充滿著反社會制度的情緒。

第三級電影反映一個現象:「香港作為國際大都會」觀念的破落。

國際大都會,Cosmopolis,一個「大同世界」,宏觀的看,這是一個大都會,能夠容納國際人種和平共處,而微觀的看,當然社會階級融洽,安居樂業,夜不閉戶。

很古老的希臘觀念,世界是由兩種秩序管轄:第一種,「自然秩序」(等如中國的「天道」),四季遞嬗,潮漲潮退,月圓月缺,主宰著萬物生長盛衰,希臘語就是Cosmos;第二種,「社會秩序」(等如中國的「人道」),官僚組織,水利灌溉,分工合作,決定農忙農閑生活進步,希臘語就是Polis(亦是政治,Politics的語源):兩個秩序的結合,才可能有Cosmopolis的完美體出現。

「很多文化都夢想著自然秩序和社會秩序得到全面的和諧協調,達成天人相應之境界」(2),而香港在八十年代初期正處于國際大都會的酣夢之中,對外則大量接收越南船民(認為能做到國際民族調和),對內更致力興建公共屋村(認為能緩和階級矛盾及達成安居樂業)。結果弄巧反拙,難民營風波不絕,公共屋村淪為罪惡天堂,非但Cosmopolis的理想無法實驗,還加深了香港人的困獸痛楚。

天(九七大限)人(安定民生)不相應,千多年來的人類文明夢想再一次破滅了。

是兩部第三級電影引發我對Cosmopolis觀念的反思,它們是《屯門色魔》(導演查傳誼,一九九四年)和《弱殺》(導演鄧衍成,一九九四年),題材都是來自社會現實:冷血色魔禍害公共屋村,發生連環奸殺案,令到屋村居民人人自危,不再望相助,甚至連警察都不信任,徹底的社會解體。

《弱殺》是把握了恐怖片的構圖美學,將默認的污穢屋村通道拍成一重重的地獄深淵,在那里人性沉淪,墻上還著人性的丑惡黑影,再加上野獸般的沉重呼吸聲和兇殘吼叫聲,已構成了電影的喻意:屋村噩夢開始。

《屯門色魔》雖不及《弱殺》擅于把握電影語言,但依然有一段具震撼性的鏡頭:色魔在二樓通首上奸殺垂死掙扎的婦女,而下面卻見兩名晨運客在優閑的做早操,這顯然是對破落的社會秩序作深刻的諷刺了。

「公共屋村時常發生盜竊、風化等案件,被人視作罪惡溫床......公共屋村的設計,不少是存在著安全問題的,除了氣窗可導致偷窺、偷竊、爆竊、騷擾,甚至縱火等罪行外,某些樓梯間的光井玻璃,更是小孩的奪命陷阱......」(3)

「電梯大堂之燈光陰暗,往往使空置單位及角位成為匪徒藏身黑點,使夜歸居民防不勝防。」(4)

「公共屋村的電表房常被批評為藏污納垢,因為有不少不法分子會匿藏在內吸毒或從事其他非法勾當。」(5)

公共屋村的夢魘開始:

《屯門色魔》

(查傳誼導演,陳國邦、李家聲、張睿玲演出,一九九四年)

警匪斗智的敘事方法,探長在敵意的環境下(屋村居民不信任)生擒色魔????一個孤獨的心理受損的男人(平生給三個女人出賣)。片子頗多「新聞片」式寫實鏡頭,技巧過時。

《吸血貴利王》

(林慶隆導演,黃秋生、黃子揚、吳啟華主演,一九九四年)

用喜劇手法處理屋村發生的人間慘事,村里竟然住有少林和尚、提早自精神病放監的「雨夜屠夫」變態連環殺手,后來他們協助一名貨車司機復仇,打敗無惡不作的高利貸黑社會惡霸。充滿無政府主義鬧劇色彩、末世的歇斯底里情緒。

《弱殺》

(鄧衍成導演,鍾淑慧、盧敏儀、吳毅將主演,一九九四年)

偷師自美國B級恐怖片,氣氛營造甚佳,色魔變成打不死的妖怪。公共屋村接二連三發生奸殺案,區內「庇護工廠」的弱智者被歇斯底里的居民當為「代罪羔羊」,但情節作驚栗片扭轉,正人君子的工廠導師(社工)突然揭露真面目,強奸弱女,與女社工在工廠內作困獸斗。

公屋困獸

(鏡頭元素),黑夜、電梯、空置房間、長通道、雜物房、電表房、梯間暗角,全都淪為人間地獄:吼叫聲、慘叫聲,色魔是困獸,受害者也是困獸。

精神分析

(佛洛伊德),《弱殺》是一個末世者的心魂掙扎,社工導師(超自我)沉淪為色魔(原我),這是天道人道的同時崩潰。

《吸血貴利王》的自我掙扎是鬧劇式逆轉,「超自我」(少林和尚和「入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屠夫)教唆自我以暴易暴,淪為「原我」。

《屯門色魔》以探長作為超自我,狠狠的批判著作為原我的色魔,似乎還在努力的維護著破落不堪的天人秩序了。

警察制度的破落

大部分的第三級電影都表達對香港警察不存好感,用盡各種手段嘲笑他們無能,描寫他們暴戾。

《赤裸狂奔》名句:「差佬靠得住,豬*會上樹。」

《羔羊醫生》「雨夜屠夫」連環殺手在警察派出所門前殺人。

《人肉天婦羅》,警察破案,純靠嚴刑迫供,還自嘲的說:「有事就差人,無事就衰人!」

《香港奸殺奇案》,洋警官陷害好人,縱容手下毆打及強奸。

《沉默的姑娘》,女警官慘遭色魔玩弄,結果遇害。

《*命歌羅方》,警司粗言穢語,警方的犯罪學家也是心理變態,自作聰明的警探給色魔迷(雞)奸,全片可以列為「警察無能大全」(滑稽版),其中名句:「差人唔抄牌無乜好做。」

《屯門色魔》,屋村女人個個自危,都表示對警察不信任:「信唔信差人?我覺得他們好似無做過!」

總之,成龍式英明神武的「警察故事(神話)」,在第三級電影里是蕩然無存的。

警察只是普通人,亦有軟弱的一面,《屯門色魔》有一段好戲:女乾探假扮夜歸女子引誘潛伏屋村的色魔亮相,差點喪命,事后恐懼之極。它罕有地告訴我們:警察是很平凡的。

反社會,第三級電影的普遍情緒。

除了諷刺警察無能之外,它對司法制度也同樣不信任,例如《弱殺》明顯地指出法庭縱容了強奸犯,而《溶尸奇案》甚至有場面嘲弄陪審團胡亂判案,其中一女陪審員極想草草完事,嚷著:「我患了乳癌!」

亦反機構,特別那些渲染「辦公室」的軟性色情三級片,總愛將大機構的高級行政人員描寫成色魔淫蟲,挖出大機構背后的骯臟史,更反知識分子,認為他們只懂在名利場上打滾,是非不分(《我為卿狂》、《卿本佳人》)。

大部分的第三級電影都講述家庭解體(家庭是社會的最基礎):

《孽殺》,女兒被父親強奸,結果恨極惱極,殺父之后,更殺死其他家庭的成員。(真實案件)

《弒兄》,弟弟無法忍受殘暴的哥哥虐害家庭,聲言要替天行道,結果乘其兄入睡,把他打死。(真實案件)

《人肉天婦羅》,妻子發現丈夫養情婦,因妒成恨,怒殺情婦,更燒尸炸肉。(真實案件)

《弱殺》,色魔的童年陰影,母親通奸,父親揭破,互相殺害。

《二奶村之殺夫》,妻子發現丈夫在大陸娶二奶,憤然手刃丈夫。

《香港奸殺奇案》,強奸犯少時失去家庭溫暖,給父母遺棄,更遭洋警官欺壓,最后忍無可忍,狂性在發。(真實案件)

沒有家庭,沒有社會,這是一種孤獨電影(CinemaofLoneliness)。《屯門色魔》和《弱殺》有相似的地方,都明確地描寫人淪為孤獨困獸,希望透過暴力與外界溝通。

還有一部《四級殺人狂》(侯永財導演,吳家麗、吳大維、徐濠縈主演,一九九四年),試圖努力地把(殺人)孤獨拍成風格(凄迷的低調攝影、頹廢的美術指導,可惜流于造作,弄巧反拙。

第三級電影往往都是精神錯亂的,在敘事上經常尚有一致風格,可以由現實發展為超現實,反映其情緒不定,尤其往往從悲劇淪為鬧劇,極度歇斯底里。

最顯而易見的例子,《弱殺》最后一部分,法庭判強奸犯無罪,弱女哀傷,色魔突然獸性大發,把自己剃光頭,夸張的吼叫,對著鏡頭怒目圓睜,突然掉轉身軀,翹起屁股向著觀眾,既恐怖且滑稽,較早前的悲劇性煙消云散,轉瞬變化為鬧劇,讓觀眾看得又發笑又尖叫。類似的手法在美國B級恐怖片中屢見不鮮,例如《猛鬼街》(ANightmareonElmStreet)片集。

取笑人性淪為獸性,這種鬧劇可以稱作「動物喜劇」(AnimalComedy)。

《*命哥羅方》(王英杰導演,連偉健、李妙儀、潘德詮主演,一九九五年,)探長與色魔的關系,十足卡通片里的小豬與豺狼,胡亂的糾纏著,最后小豬難逃狼吻????色魔迷(雞)奸探長。

《沉默的姑娘》(陳勛奇導演,袁詠儀、金城武、邵美琪主演,一九九五年),是三只小豬(女殯儀化妝師、女律師、女探員)試圖擊殺豺狼(色魔)的動物喜劇。

《吸血貴利王》將慘絕人寰的事情(高利貸逼良為娼,放火燒屋,孩子毀容),改變為惹笑的鬧劇,把暴力卡通化。

動物喜劇,末世的一種戲劇表現形式,「當一個時代,文明行為的約束性受到考驗,它就會產生。」(6)

沒錯,當Cosmopolis觀念崩潰,人類文明行為失去約束性,無政府主義的動物喜劇抬頭,而第三級電影也就把它接收過來了。

注釋

1.《成報》,1988年9月10日,香港。

2.StephenToulmin.Cosmopolis-TheHiddenAgendaofModernity,p.67.TheFreePress.NewYork,1990.

3.《天天日報》,1987年1月20日,香港。

4.《香港商報》,1993年9月27日,香港。

5.《新報》,1994年3月17日,香港。

6.WilliamPaul.LaughingScreaming:ModernHollywoodHorrorandComedy,p.94.ColumbiaUniversityPress.NewYork,1994.

參考資料

1.香港影業協會年監小組,《香港電影》1991,1992,1993,香港影業協會,香港。

2.StephenToulmin.Cosmopolis-TheHiddenAgendaofModernity,p.67.TheFreeress.NewYork,1990.

3.WilliamPaul.LaughingScreaming:ModernHollywoodHorrorandComedy,ColumbiaUniversityPress.NewYor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