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形式批評理論札記
時間:2022-04-24 05: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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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古代文學批評頗多對待性范疇,如“形”與“神”、“奇”與“正”、“復”與“變”、“繁”與“簡”、“濃”與“淡”,等等,素為論者關(guān)注,并做有很湛深的研究。但對“老”與“嫩”這一組對待性范疇的討論則較少看到,其所涵示的意義也較少為人發(fā)揚。其實,它們在宋以后有很活躍的表現(xiàn),由它們及其所提攜起的一連串后序名言,很好地概括了古人力求完粹,高不傷膚、雅不落巧的創(chuàng)作追求,適切地傳達了宋以來“后經(jīng)典時代”中國人獨特的文學經(jīng)驗與審美趣尚。“老”原指物事與人的歷時久遠,用諸論文,指作品的老熟與老成。如杜甫《敬贈鄭諫義十韻》之“毫發(fā)無遺憾,波瀾獨老成”。老成的筆法稱為“老筆”,如李白《題上陽臺》之“山高水長,物象萬千。非有老筆,清壯何窮”,劉克莊《劉圻父詩序》之“它日余將求續(xù)集而觀老筆焉”。由老成筆法構(gòu)成的佳句叫“老句”,如王世懋《藝圃擷余》稱杜甫“故多變態(tài),其詩有深句、有雄句、有老句、有秀句、有麗句、有險句、有拙句、有累句”;
構(gòu)成的格調(diào)叫“老格”,如僧鸞《贈李粲秀才》有“前輩歌詩惟翰林,神仙老格何高深”。由此老格的作品,通常洋溢著“老氣”,如謝逸《陳倅席上分韻得我字》之“酒酣涌新詩,老氣激衰墮”;故可稱“老作”,如曾季鋰《艇齋詩話》稱“韓文杜詩備極全美,然有老作,如《祭老成文》、《大風卷茅屋歌》,渾然無斧鑿痕,又老作之尤者”。“嫩”由物初生時的柔弱樣態(tài)和事初起時的輕微狀態(tài),衍指物之質(zhì)地不堅實、顏色新鮮淺淡,還有人的青澀不老到,這些都很容易了解。但有時也指事物與人性可貴的本初,譬如宋明理學家就常如此,他們以“仁是嫩物,譬之草木,嫩則生,老則枯”,①在此中投托了自己許多的哲思。用以論文,則指作品字句聲色的俊美細膩乃或庸腐華偽。如鐘嶸《詩品》卷下之論戴逵詩“嫩弱”即是。要之,“大約‘老’字對‘嫩’看”。②如陸時雍《詩鏡總論》評“齊梁人欲嫩而得老,唐人欲老而得75嫩,其所別在風格之間;齊梁老而實秀,唐人嫩而不華,其所別在意象之際;齊梁帶秀而香,唐人撰華而穢,其所別在點染之間”。陳繹曾《文章歐冶》以“嫩”為古文病格,又明確地以“不老”釋“嫩”。王思任《世說新語序》稱劉義慶“本一俗語,經(jīng)之即文;本一淺語,經(jīng)之即蓄;本一嫩語,經(jīng)之即辣。
蓋其牙室利靈,筆顛老秀,得晉人之意于言前,而因得晉人之言于舌外”。或論詩,或評文,但大抵都是由這樣的對看,來揭示其意義的分野。“老”與“嫩”被廣泛用于文學批評,大抵在宋代。特別是“老”這個范疇,可見諸其時各家文學批評。具體地說,它可以是一種“老健”,如朱熹《跋病翁先生詩》稱“逮其晚歲,筆力老健,出入眾作,自成一家”;胡仔《苕溪漁隱叢話前集》引蘇軾論張子野,也有“子野詩筆老健,歌詞乃其余波耳”之說。可以是一種“老蒼”,如黃庭堅《次韻答邢敦夫》之稱“兒中兀老蒼,趣造甚奇異”。可以是一種“老辣”,如劉克莊《趙戣詩卷題跋》稱“歌行中悲憤慷慨生硬老辣者,乃似盧仝、劉叉”。可以是一種“老練”,如葉適《題難岳詩稿》稱“潛夫思益新,句愈工,涉歷老練,不止闊遠,建大將旗鼓,非子孰當”。可以是一種“老重”,如黃庭堅《答洪駒父書》稱“寄詩語意老重,數(shù)過讀,不能去手”。
以后歷代人更將之廣泛運用于各體文的批評,成為古代文學批評史上一個重要的理論范疇。“老”與字句有關(guān),所謂“凡下字造句堅致穩(wěn)當即老也”。①方東樹《昭昧詹言》卷一說:“用意高深,用法高深,而字句不典、不古、不堅老,仍不能脫凡近淺俗。故字句亦為詩文家一大事。”他還具體列出“義法粗胚”若干,“轉(zhuǎn)折”、“氣脈”之外,就有“不經(jīng)意助語閑字”,其下注曰:“必堅老生穩(wěn)”。而像元詩那樣,“其詞太綺縟而乏老蒼,其調(diào)過勻整而寡變幻”,②是作詩之下乘,為歷代論者所不取。字有字法,除“貴屬對穩(wěn)”、“貴遣事切”、“貴結(jié)響高”之外,還“貴捶字老”,要之“總歸于血脈動蕩,首尾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