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民靈魂挖掘論文

時間:2022-07-20 07: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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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民靈魂挖掘論文

摘要]老舍與張天翼同以塑造市民形象而譽滿文壇,被稱為“雙璧”。本文簡要分析了老舍與張天翼筆下人物的不同點。老舍側重于北方市民靈魂中的“柔弱”,而張天翼則側重于南方市民的“愚腐”;老舍著意諷刺人物靈魂中的“茍且”,而張天翼重于人物“委瑣”的特質;對洋化市民形象的諷刺,老舍批判了他們的“懦弱”,而張天翼則揭示了他們的“虛榮”。

[關鍵詞]市民;靈魂;挖掘

市民,泛指住在城市的本國公民(《辭海》)。按職業劃分,它的基本群體包括小業主、商販、小房產所有者、城市個體勞動者、無業游民以及下層小官僚小知識分子等。但他往往體現著其他階層的性格特點,在特定的歷史背景下,他甚至還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代表性格。恩格斯在1890年6月5日的《致保·恩斯特》中指出:“在德國革命時期,小市民階層具有膽怯、狹隘、束手無策、毫無首創能力這樣一些畸形發展的特殊性格,這種性格幾乎成為一種普遍的德國典型”。在我國,由于近代資本主義經濟及其相應的意識形態并未得到發展,使生活在市鎮中的人們的靈魂遭到更嚴重的戕害和扭曲,灰色的小市民于是被看做集國民劣根性和各種社會精神病態于一身的代表。因此,對市民愚昧、保守、落后、無知、麻木、怯弱的精神世界的揭露和批判便成為老舍和張天翼等現代作家改造國民靈魂的突破口。但又由于作家經歷、文化教養、個性喜好等的差異使他們的作品在表現市民形象時又各有側重。

由于地域的影響,老舍筆下的人物往往是以“柔弱”為核心的北方市民形象,而張天翼則更注重南方市民的“愚腐”內核。

老舍自幼生活在北京,北京屬于古老的皇城,封建遺留根深蒂固積淀于人們的思想之中,常使人們的聰明才智受到遏制,自由、自覺的天性也日趨扭曲、變形,那種順從忍讓、委曲求全等內核被積淀成一種普遍的國民心態,這種心態漸漸潛移默化為一種以柔弱為核心的民族劣質。在老舍的筆下,無論是老派市民還是新派市民都具有這種內在的特質。

老派市民形象系列有如張大哥(《離婚》)、馬則仁《二馬》等,他們是封建傳統習俗的犧牲品,卻又不自知,有的竟成為它的自覺遵守者和維護者,他們的柔弱在于他們的抱殘守缺和愚昧執拗。對于將來,他們“茫然,所以無從努力,也不想努力”。他們對于任何新事物,只要“找不出規矩”,心中便無依無靠,“好像失去主兒的狗”。馬則仁是這類形象中的代表,他是個從頭到腳被異化了的人,是柔弱性格中消極因素的聚合體。他狹隘保守、妄自尊大、愛面子又不務實際,是受封建文化毒害很深的國民精神衰敗的典型。不僅舊派市民如此,即使新派市民也同樣具有這樣的性格。如《老張的哲學》中的王德,是一個以反抗者形象出現的人物,他敢于和惡棍老張頂嘴,甚至在老張打老婆時能挺身而出,給老張一記耳光。他既敢于恨又敢于愛,他能當面表達自己對李靜的愛戀,在報館里也敢于同丑惡現象斗爭,雖然被解職也不后悔,頗有一股凜然正氣。但同樣是這個王德,血液中仍然不能除去柔弱的成分。家里人在他神志不清時,給他娶了一個根本不相識的陳姑娘來沖喜,他居然給沖醒了,按理說他該斷然回絕或決然反抗,但他卻“不由的心軟起來,開始與她(陳姑娘)說話……,于是,他死心塌地幫助父親做地里的工作,不敢再冒險去城中找事……”

這就是王德,一個看起來堅強勇敢,但是骨子里柔弱的青年。老舍筆下的理想市民與城市貧民都有這種柔弱的特征。

張天翼出生在遠離京都的南方沿海城市——南京,從小隨父親游歷于江浙一帶,因此他對南方的市民的靈魂體會更深些。與封建勢力強大的北方相比,那種古老世俗的積淀物似乎較弱,在新時代浪潮的沖擊下,它變為另一種思想的附屬物。這些人既承傳了古老民族劣質中的愚蠢、可憐可悲,又吸收了資本主義文明中的虛榮、矯飾等糟粕,這都集中地表現在他們“愚腐”的靈魂深處。小官僚的有如鄧炳生(《皮帶》)和華威先生(《華威先生》),知識分子的有如老柏(《溫柔的制造者》)等。鄧炳生的“愚腐”表現在他對“官”的強烈的虛榮上,他掛上代表軍官身份的斜皮帶前后患得患失的內心世界便是如此。他來到首善之區找梁處長,請他“栽培”,因一時找不出恰當的空缺,而與上士住在一起,上士是“讀書人”,是先進者的代表,于是自己也似乎沾染成為有識之士,他能夠、也敢于大罵“長”之類的人物,可是當他搖身一變成為帶皮帶之人時,他又后悔當時與上士們在一起時的失言,怕別人在背后里談論他的“高等小學沒畢業”,甚至于常去偷聽人家說話。而他帶上皮帶是想在“他回鄉去的時候,用額頭看人”。這種“愚腐”不啻于阿Q當年想革命的用意。華威先生是抗日戰爭時期典型的包而不辦的官僚,他整天坐黃包車里“忙”個不停,而實際上他只會作兩分鐘空洞的指示,更沒有為抗日做什么工作,他甚至連一次匯報都沒有聽過。他“忙”是為了抓權,唯恐作不成“領導中心”。他那多變的市儈表情溢于言表,他的虛偽驕妄、淺薄、庸俗與色厲內荏的性格黏合在一起,集中突出地表現了“愚腐”的靈魂內涵。張天翼其他作品中的人物身上也同樣具有這種“愚腐”。

同為諷刺形象,老舍著意刻畫的是人物形象中茍且的靈魂,而張天翼則將刺刀穿入人物委瑣的靈魂深處。

諷刺形象是諷刺小說的精華所在,“當可惡和可憐都進入可笑的境地,被覆上一層卑微的面紗,這才具備了諷刺性人物共有的性格風貌”。同樣,老舍和張天翼筆下的諷刺形象中確有這些共同的特色,其內里明明是可憎可惡的,可表面上卻極力要表現自己的可尊可敬,在現實中卻暴露了本性。他們筆下的諷刺形象共同具有上述特征,但略有差異。老舍筆下的小市民,他們的靈魂中集聚著這樣的特征:缺乏進取精神,對什么事都馬馬虎虎,卑微地茍活于亂世。他們為宗法封建的舊派人物,其骨子里沒有進取精神,“假若他是條魚,他永遠不會搶上水,而是老在泥里溜著。”[這類人物中最具有代表性的是張大哥,他平庸、無聊,卻熱衷于閑事,把做媒人和反對離婚當作自己神圣的使命,他循規蹈矩,在“地獄里也是最安分的笑臉鬼”。但張大哥這么個整日嘻嘻哈哈,似乎很有辦法的人,而當兒子被捕時卻顯示了極端的無能、懦弱。他似病非病地、茍且地待在家里,一籌莫展。而當兒子放出來后,他根本沒有從這種病痛里得到一點警醒,又完全恢復了常態,麻木、健忘、自賤到了極點。

張天翼訴諸諷刺筆端的形象在特定環境中具有這樣的特征:庸俗、空虛、愚昧、可憐、可笑。他們糊涂至極,更加委瑣,這突出表現在老包(《包氏父子》)身上。老包是個貧窮、低賤、愚昧的聽差,以其忠誠厚道、克盡職守,受到東家的信任和重用,在公館里伺候主人30年了,但到頭來他身上穿的仍是一件油膩的綴滿補丁的破棉袍,瘦得下巴尖削,臉上的皮皺得打結。但在他卑微勞碌的奴仆生涯中,卻把全部希望寄予兒子身上,他從自己的身上認識到生活的艱辛,希望兒子能夠有比自己好一點的人生,可是他走錯了路。他的所作所為嬌寵縱容了兒子,而當現實夢想幻滅后,他卻怪“自己和兒子的運氣不好”,“委瑣”可以概括老包性格的全部,卑微、低賤、怯弱、唯唯諾諾。老包靈魂中的委瑣不僅表現在他對公館的主人上,尤其是對兒子的態度上。他對兒子說話常是“輕輕地”,但對兒子的咆哮如雷(“你去繳,你去繳!”)他反倒只點點腦袋:“唔,我去繳”,夠順從的。他還滿足兒子的幾乎全部要求,即使他認為這種要求并不一定合理,為了滿足兒子的“司丹康”,他寧愿去偷。按理說父親應該對兒子具有權威,但他不是,在兒子面前他更加的卑微,這更顯示了他的內心靈魂的委瑣。

對洋化市民形象的諷刺,老舍批判的是他們的懦弱,而張天翼則揭示了他們的虛榮與奴顏。

張天真(《離婚》)是老舍筆下的成功塑造的洋化式人物,他汲取和接受的恰是西方文化中的糟粕,如怎樣更富刺激的吃喝玩樂,他寡廉鮮恥、猥瑣齷齪。他的特點是:懶、懦。他的懦不僅表現在他在生活中沒有自理能力,更表現在受到打擊時,靈魂的不堪一擊。對于天真的個性,外在表現似乎是懶,但是他靈魂的深處便是“懦”。他的身上既有封建社會中“寄生蟲”的景象,又有現代資本主義社會中的“洋相”。他對學業從不關心,想去外國留學,也只是想開開洋葷。聽說外國青年吃冰淇淋愛放在水里,他便如法炮制,之后便覺得自己也是個“外國青年”了。他無事生非,被糊里糊涂關進監牢,幾乎嚇死,但是出獄后,卻又擺出一副英雄的架勢——因為他坐過牢。這個被洋風毒化的青年沒有一點精神追求,精神上一片空虛、荒蕪。他既沒有古代那種“剛健有為”或“出仕”的思想,也沒有那種現代大學生的責任感,他的追求只有吃喝玩樂和追逐“洋風”等低級趣味。可見其靈魂深處的腐化、墮落、怯懦。

小包是張天翼《包氏父子》中的洋化形象。與張天真不同,他是個出身貧寒的看門人的孩子,但是他絲毫沒有秉承勞動人民吃苦耐勞、誠實無私的傳統美德。半殖民地化的大都市生活,把他熏陶、培養成為一個好逸惡勞、貪圖虛榮和享樂的流氓青年,這樣本性淳樸幼稚的小包被教化成對上獻媚討好、對下蠻橫兇狠的奴才,他的全部靈魂深處便是虛榮和奴性。地位卑賤,使小包艷羨富家子弟的一切,甚至像條狗一樣處處跟在郭純之流的屁股后,仿效他們的行為,以獲取他們的歡心。在郭純這幫富家子弟跟前,他是一只溫順的綿羊,聽話的巴兒狗;但是回到家里,他對公館里那些幫助自己的善良的仆人卻是那樣的冷漠和驕傲,尤其對自己含辛茹苦的父親更是粗聲濁氣,這時他由綿羊轉而為狼。甚至在老包為自己被開除而傷心欲絕、突然昏厥時,他也不屑一顧,獨自走掉了。馬克思和恩格斯曾經說:“資產階級撕了罩在家庭關系上的溫情脈脈的面紗,把這種關系變成了純粹的金錢關系”,“它使人和人之間除了赤裸裸的利害關系,除了冷酷無情的‘現金交易’就再也沒有任何別的聯系了”。張天翼以其對現實的逼真描寫充分證明了這一現象。在小說中,對于空虛無聊、趨炎附勢、愛慕虛榮、奴顏屈膝的小包,作者予以無情的諷刺和否定。

總之,在“五四”后的新文學創作中,老舍與張天翼對中國現代文學的貢獻是獨特的。與同時期的市民題材相比,他們的思想傾向不僅僅停留在空泛的同情上,通過對各自熟悉的形象的刻畫,增強了表現生活的能力和歷史厚度,具有更高的藝術水準,從而展示了市民階層靈魂的麻木這一幕幕使人心寒的畫面。

[參考文獻]

[1]老舍.老舍文集[M].北京:華夏出版社,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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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馬克思,恩格斯.共產黨宣言[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5:1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