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美學暴力管理論文
時間:2022-08-01 09: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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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軻刺秦王》可能創(chuàng)造了一個吉尼斯世界記錄:一個大投資的商業(yè)電影弄出了三個版本。一個是1998年10月8日人民大會堂版,這個版本只公開放映了一場(這也是記錄)。這個版本只有幾千人看過,國內(nèi)的惡評如潮大多是基于這個版本。根據(jù)我估計,到現(xiàn)在為止大陸看過人大多數(shù)看的是日本版,帶日文字幕的,是用VCD機看的盜版光碟。這個版本圖象質(zhì)量還可以,中間有些馬賽克,糾錯能力不強的機器走不過去。從1999年8月6日開始,這里觀眾才開始在電影院里看到供大陸放映的電影版本。這就是用字幕分為五個章節(jié)的《荊軻刺秦王》。
修改后的《荊軻刺秦王》故事說得比日本版清楚些。最后的荊軻刺秦也突出多了,從易水送別到圖窮匕見都更有起伏,也更符合觀眾的期待。但是就我看有許多地方電影語言倒不如原來那一版舒服。由荊軻被雇傭轉(zhuǎn)換到荊軻殺人一場,用了兩個較大的景別接在一起,加上人物的頭發(fā)、服飾都差不多,讓人一下分不清。原來的殺造劍人一場是用一個錘打燒紅的劍的特寫開場,交代清楚,鏡頭語言上也比較匹配。現(xiàn)在把殺人的場面放了許多到荊軻的閃回中去,以表明荊軻不肯再殺人的心理依據(jù),但這種很經(jīng)典的電影語言倒跟這部影片不是很貼。比較隨意的閃回也出現(xiàn)在荊軻腦中,后面荊軻決定刺秦一場出現(xiàn)了趙國被秦王踏滅時的慘烈景象,是黑白鏡頭。但這是趙姬所見,那時荊軻并沒有去趙國。
我聽到部分的觀眾反映和媒體評價還是看不懂,不好看。就我自己來說,跟上影片的思路也是很困難的,一遍一遍地看,試圖去理解導演的意思。以至于我說新版本故事清楚多了的時候朋友不信,說我看了三、四遍碟,加上看膠片,腦子早就被洗好了,什么話聽這么多遍也成為真理了。
我說清楚多了,是指陳凱歌要說的事清楚多了,并不是我喜歡或認同這個故事和其中的那點意思。但是朋友跟我具體討論為什么不喜歡,我往往一下說不出來。面對《荊軻刺秦王》,我覺得無處下口。
為什么呢,因為陳凱歌的這部影片使用的是一種非常暴力的美學,它用了暴力的美學來進行形象護秦。他的人物設(shè)計、動機編排、歷史解釋、敘事方法全是他自己的。這種不按理出牌、全面自說自話的方法擊碎了我的正常話語系統(tǒng)和對自己的常識的自信,讓我在這種“俱往矣,數(shù)風流人物還看今朝”的自信和霸氣面前總想雙膝一軟拜倒在地。當他一處兩處這樣寫的時候我還可以說這里我不理解,那里故事說不通。可是當它通篇都自說自話,硬做反面文章,我就很容易懷疑自己愚笨。荊軻行刺時頭發(fā)上系滿了小銅鈴,我就覺得似乎違反常識。古代人都是短兵器、冷兵器交手,要進行近距離肉搏,要是敵眾我寡就更應該出其不意才能活命。荊軻這樣做是不是指望人家聽到聲音就知道是大師到了,就聞風喪膽?我看到影片這樣寫就先懷疑自己。心想編劇一定是有出處的。
人物也是這樣寫的,完全是導演意念的傳聲筒。秦始皇說的話和行為都是我不好理解的,動機和感情隨時在兩極跳躍就是性格多面了?秦始皇有這么偉大、仁愛嗎?我覺得影片應該叫荊軻護秦王才對。為了突出秦始皇,安排了一個趙姬來愛他,輔佐他。這個趙姬不是人,
她是九天神女下凡塵。在當時那種交通十分不便的情況下,她可以要出現(xiàn)在那里就出現(xiàn)在那里。她在秦國和燕國都沒有正式的身份,可她在這兩個國家都被稱為夫人,而且在這兩個國家都可以差遣國家監(jiān)獄的官吏。在大陸版的《荊軻刺秦王》里,所有的計謀和主意都出自趙姬:給秦王出主意假意讓燕丹逃跑的是她,給燕丹出主意派刺客是她,后來她憎恨秦王了,唆使荊軻去刺秦也是她,告訴荊軻秦王早有準備的也是她,甚至想出圖窮匕現(xiàn)這一絕招的也是她。這種人物的三級跳跨度太大,我感覺是作者想讓人物干什么人物就得干什么,想讓人物怎樣想人物就得怎樣想。類似的處理還有。秦王殺了荊軻,可非要抱著他叫“你不能死,我不準你死,你還沒告訴我你笑什么呢,你知道我要干什么?”繆毒謀反,這在中國歷史上很多事例的,就這種面首人物內(nèi)心的自卑、壓抑和所處的地位來說是有一定必然性的,是有心理依據(jù)的。可作者非要讓繆毒表白“不過是你想做我的女人,我想做你的男人,夫妻一樣過日子。偏你是太后,就難了。”原來他們謀反是為了愛情?我不明白。
這就是我說的美學的暴力,它用違反常識、違反歷史記錄、違反基本人性的方法來建立自己的價值系統(tǒng)和美學語境。它使用的是愛森斯坦的雜耍蒙太奇方法:用夸張、變形和強化的電影語言和敘事方法來突出表現(xiàn)作者的主題觀念。比如用跳起的三個石獅子來表示人民覺醒了。我總覺得這是把作者的主題觀念象敲釘子一樣楔進我的腦子里。這種作者有一種玩弄觀眾于股掌之上的得意和自信,有一種創(chuàng)造獨特理解和崇高價值的自豪。這常常是那種才華橫溢的作者刻意保持的自我感覺,一種居高臨下的精英之氣和肆無忌憚、酣暢淋漓的話語感覺。其中充滿了“天下者我們的天下”的豪情和王者之氣。
一個電影作者可以創(chuàng)造人物關(guān)系,可以提出自己的歷史解釋,但是應該讓很多觀眾能看懂,他不能完全超越有限的歷史記錄,不能完全相背于我們意識中的歷史認識和歷史定位。最重要的,他對基本人性是不能隨意解釋的,隨意解釋人性是最大的暴力。例如,趙國被攻破時,那些5、6歲的孩子怎么就肯自己跳下城墻去成就大義?這是本片最可怕的一筆。這種愛森斯坦式的美學暴力比吳宇森、昆廷*塔倫梯諾的暴力美學可怕得多。暴力美學其實是讓動作化為唯美,是挖掘欣賞槍擊、打斗、爆炸等暴力動作中的電影形式感,比如我們看成龍、林嶺東的許多影片就是在欣賞一種暴力美學。至于對暴力的道德評價,這種影片是要讓我們觀眾自己去想的。而美學的暴力是要把我的價值粉碎,把我的語言系統(tǒng)徹底摧毀,要對我進行灌輸和導向,使我接受作者的全部觀念和道德。這種美學的暴力是一種假戲真做,它的形式看上去是現(xiàn)實的,它具有對歷史和人性提供權(quán)威解釋的信念;但它底層的觀念卻是虛假的,是陳舊的或者反人道的。我看這種“前現(xiàn)代”電影就生氣。而《還珠格格》、《鹿鼎記》這類“戲說”是真戲假做。它的故事、語言、人物設(shè)計和表演都告訴我這是假的,它絕不提供歷史和道德的導向,它的結(jié)構(gòu)給我自由。但它的底層觀念是符合現(xiàn)代觀眾的倫理的,是符合人性的,所以大家看著就笑,這是輕松歡樂的笑。
為什么我對這部影片這么認真?因為在國內(nèi),在我們的意識形態(tài)氛圍和文藝觀中,觀眾不拿它當武打片看,陳凱歌也沒拿它當商業(yè)片拍,主導文化的領(lǐng)導者拿它當主旋律宏揚。對《荊軻刺秦王》,多數(shù)外國人是可以拿它當戲說看,當動畫片看的,因為他們對中國的歷史反正是一鍋粥,對中國現(xiàn)實也不甚了了。等他的兒子能看《貓和老鼠的故事》、《米老鼠和唐老鴨》時,陳凱歌要是跟著一起看,或許能明白什么叫電影敘事,什么叫人情、人道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