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敘述與文學構思

時間:2022-06-30 08:5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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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敘述與文學構思

一、引言

縱觀日本文學發展史,我們不難發現這樣一種有意思的文學現象:以中國典籍為題材是日本作家文學創作的一個特點。在古代,從上山憶良的和歌到紫式部的物語、從松尾芭蕉的俳句到觀阿彌父子的能樂劇本都留有明顯的中國題材的印跡。明治維新以來,雖然日本社會進入了以學習和攝取西方文化為主流的時代,但是近現代作家不僅繼承了古代利用中國題材創作文學的方法,而且還拓展了中國題材在文學創作中的新領域。他們利用新的文體樣式使中國題材在近現代文學中獲得了新的生命和力量。如森鷗外、中島敦、井上靖、司馬遼太郎等人的小說,長與善郎、菊池寬、武者小路實篤等人的新劇、土井晚翠、田岡嶺云等人的新詩都充分借用了中國的相關題材。可以說,以中國典籍為題材的文學創作成為日本近現代文學的一道風景線。其中,深受中國傳統文化熏陶的現代著名作家谷崎潤一郎就如同日本其他作家一樣,善于以中國典籍為題材從事文學創作。其短篇小說《麒麟》就是典型。然而,國內有關谷崎潤一郎的研究大都集中于《細雪》、《春琴抄》等知名作品上,而對《麒麟》的研究至今無人問津。因此,為了更好地探討谷崎潤一郎與中國文學的關系,深入研究其文學創作的中國元素,分析《麒麟》對中國典籍題材的取舍就成為一個亟待解決的問題。

二、歷史敘述:細節的真實性

小說《麒麟》發表于1910年12月號的《新思潮》,向讀者講述了一個非常簡潔的故事:孔子離開魯國后,來到了衛國,受到了衛靈公的熱情款待,衛靈公決定接受他的道德學說,棄惡從善,勵精圖治,力爭成為一名賢君,然而,卻終因未能抗拒其妻子南子夫人的美色,前功盡棄。孔子因此也離開了衛國,前往宋國游說。這個看似簡單的故事卻采用了較為真實的寫法,向讀者敘述了一段真實的歷史片段。通過查閱相關文獻資料,可以發現小說的基本情節源于《史記》、《左傳》、《論語》等文獻。作者正是通過攝取中國典籍題材的方式來建構文本的歷史性。關于文本的歷史性,新歷史主義批評家認為歷史文獻與文學文本一樣,具有敘事性的同時,也具有虛構性。因而,想要通過歷史文本來把握真實的歷史完全是一種幻想。話雖如此,但是他們也同樣認為人們可以通過細節真實的方式來體現文本所涵蓋的歷史的、社會的內容。因此,從某一程度上說,借鑒歷史題材進行文學創作,確保敘述的真實性和合理性是文學創作理應遵循的一個基本原則。否則,這樣的文學創作必然缺乏可信度,而無法讓讀者信服。為了更好地說明《麒麟》故事情節的歷史性特征,我們將小說的情節簡化為三個方面,即孔子為何游說衛靈公?如何游說衛靈公?游說的結果如何?小說一開始,作者就以一位歷史敘述者口吻向讀者講述這樣一個故事:公元前493年,據左丘明、孟軻、司馬遷等人記載,在魯定公舉行第十三年郊祭的春天伊始,孔子由數名弟子伴隨在車架左右,從故鄉魯國踏上傳道之途。[1]95此段引文正是作者借用歷史題材向讀者交代孔子游說的緣由。因為《史記•孔子世家》有類似記載:齊人聞而懼,……於是選齊國中女子好者八十人,皆衣文衣而舞康樂,文馬三十駟,遺魯君。陳女樂文馬於魯城南高門外,季桓子微服往觀再三,……往觀終日,怠於政事。子路曰:夫子可以行矣。孔子曰:魯今且郊,如致膰乎大夫,則吾猶可以止。桓子卒受齊女樂,三日不聽政;郊,又不致膰俎於大夫。……孔子遂適衛,主於子路妻兄顏濁鄒家。[2]1918-1919譯成白話文大意是說齊國擔心孔子的學說讓魯國強大,特意送了八十名能歌善舞的美女到魯國,季桓子多次微服前往城南高門外,多日不理朝政。孔子對此非常失望。不久,魯國舉行郊祭,祭祀后按慣例送祭肉給大夫們時卻沒有送給孔子,孔子在不得已的情況下離開魯國,去衛國尋找出路。通過比較,發現兩者之間確實存在著明顯的相似之處。作者之所以如此敘述,一方面,想要將讀者引往春秋時期那個特殊的歷史環境,為小說營造環境;一方面,以近似歷史性敘述方式讓讀者相信題材選用的真實性。其次,隨著故事情節的展開,來到衛國的孔子在游說衛靈公期間又如何體現題材攝取的準確性?要回答這個問題,首先得了解一下衛靈公夫人南子的情況。歷史上,南子本是宋國宗室的一位女子,也是歷史上著名的美人之一。弱小的宋國迫于衛國的強大壓力,不得不將南子嫁給年歲已高的衛靈公。那么,《麒麟》中的南子是否如此?小說有一段關于南子外貌特征的描述:……訪問我衛國、見過我的面容的每一個人,無不驚奇地說:夫人額似妲己、目似褒姒。先生若是真正的圣人,請告訴我,自古代三王五帝以來,世上有比我美麗的女子嗎?[1]109很顯然,作者筆下的南子美貌出眾,單這一點就與典籍中的記載相差無幾。正因為南子具有傾國傾城的容貌,所以當她得知孔子來到衛國傳道后,極力想會見孔子,希望獲得他的稱贊。為此,小說用了近十頁紙的篇幅大力描述了兩人見面的情況。雖然這段文字不乏作者的虛構和想象,但倆人的會見在歷史上確有其事。《史記•孔子世家》就有記錄,不妨照錄如下:靈公夫人有南子者,使人謂孔子曰:“四方之君子不辱欲與寡君為兄弟者,必見寡小君。寡小君原見。”孔子辭謝,不得已而見之。夫人在絺帷中。孔子入門,北面稽首。夫人自帷中再拜,環珮玉聲璆然。”[2]1920這是一段非常簡潔的情景描述。除了記載他們見面的原因,以及之后打躬作揖以外,還提到了南子的配飾和服裝,其他情況均沒有提及。然而,南子為什么一定要會見孔子?難道只是想借孔子之言來印證自己的美麗?除此之外,是否還另有隱情?小說有一處描寫南子眼中的孔子形象引起了注意。文章這樣寫道:“他(孔子)額似堯,目似舜,項似皋陶,肩似子產,腰以下不及禹,約三寸而已,……身長一丈九尺六寸,具有文王的身材。”[1]101這一段文字描述并非空穴來風,作者隨意臆想的結果,與《史記•孔子世家》所記載的情況如出一轍。“孔子長九尺有六寸,人皆謂之長人而異之。……其顙似堯,其項類皋陶,其肩類子產,然自腰以下不及禹三寸。”[2]1921根據吳承洛先生的《中國古代度量衡史》的推算,周尺一尺有19.91公分。也就是說,孔子身高1.91米。面對如此高大的男子,耽于唯美的南子定會一睹真實。谷崎潤一郎為了刻畫他們相見的場面,不惜濃墨重彩,兩者的相見和孔子外貌的描述均能在文獻中找到相應的出處。由此可見谷崎潤一郎在選取中國典籍題材的過程中的確充分考慮了所選素材的真實性,以確保其故事情節的歷史性特征。相比會見,小說僅用了不到一頁紙的篇幅對游說過程進行了描述。然而,盡管作者在此惜墨如金,但是還是能從數百字中尋找到一些與文獻記載相吻合的故事情節。譬如,為了接見孔子,衛靈公清心寡欲、沐浴齋戒、以禮相待,聽取富國強兵、王天下之道。然而,圣人對于傷他人之國、害他人之命的戰爭之事不置一辭,對于榨取民脂民膏、掠奪民財致富之事也沒有輔佐之言。也就是說,衛靈公想向孔子咨詢軍事方面的問題,孔子對此避而不答,拂袖而去。因為此事與提倡仁政、主張以禮治國的孔子學說背道而馳。《麒麟》所描述的此事在《論語•衛靈公》和《史記•孔子世家》都有記載。前者云:“衛靈公問陳于孔子。孔子對曰,俎豆之事,則嘗聞之矣;軍旅之事,未之學也。明日遂行。”[3]231后者云:“他日,靈公文兵陳,孔子曰,俎豆之事,則嘗聞之矣;軍旅之事,未之學也。明日,與孔子語,見蜚雁,仰視之,色不在孔子。孔子遂行。”[2]1926兩處文獻引文的內容顯然與小說描述的的情節極為相似。因此,遵循歷史,確保故事情節的歷史性可以說是谷崎潤一郎選取中國題材的一個標準。至于游說的結果如何,小說也只用了數百字加以描述。此處,引結尾處的一段文字為例,分析其情節的歷史性特征。公元前493年春的某日,在黃河與淇水相夾的商墟之地、衛國國都的街道上,走著兩輛馬車。……第一輛車子上,載著衛靈公、宦官雍渠、以及以妲己、褒姒之心為心的南子夫人。……第二輛車上,載著以堯舜之心為心的鄉下圣人孔子。……翌日清晨,孔子一行又踏上前往曹國的傳道之途。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這是圣人離開衛國時的最后一句話。[1]115-116《史記•孔子世家》同樣記載了此事。具體如下:居衛月馀,靈公與夫人同車,宦者雍渠參乘,出,使孔子為次乘,招搖巿過之。孔子曰:“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於是丑之,去衛,過曹。[2]1921對比上述兩段引文,發現小說的描述內容與史書記載的內容如出一人之口,如出一人之手,出現的人物、地點、道具等具體細節都如此相同。《麒麟》能夠如此準確地表現題材本事,不僅說明了作者對中國典籍的熟悉程度之高,而且也再次體現了小說情節的歷史性特征。一般來說,良好的方法往往可以實現事半功倍的效果。同樣,面對浩如煙海的中國歷史題材,作家們都會根據時代、社會的要求、個人的思想傾向和藝術趣味來選擇和處理相應的題材。那么,作者谷崎是通過什么途徑使作品的細節相對采用了相當真實的寫法,沿用歷史敘述的內容,表現情節的歷史性特征的?我們認為這種方法就是舍九取一。所謂舍九取一的取舍方法是指在塑造歷史人物時,為強調人物的某一種性格特征而將那些表現人物其他性格的題材故意隱匿起來,其筆下的人物形象類似于福斯特所說的“扁形人物”,僅借用有關的歷史題材來表現“人物身上占統治地位的或在社交中表現出的最明顯的特征”。[4]61作品中孔子和南子形象的言行舉止之所以能夠多次與歷史相吻合,離不開這種題材的處理方法。當然,這種方法不僅有利于作者在題材選取時注重其歷史性的一面,也有利于作者不拘泥于這些題材,而進行明確的目的性舍棄。

三、豐富的想象:作品的文學性

雖然《麒麟》能夠較為靈活地運用中國典籍中記載的歷史事件,使其故事情節具有了鮮明的歷史性特征,但是谷崎潤一郎并沒有拘泥于源典素材,而是對出典素材進行了十分明確的目的性取舍。譬如,前文所引小說開篇的那一段引文就存在明顯與歷史事件相違背的地方。依谷崎潤一郎所言魯定公舉行郊外祭祀是在公元前493年,而事實上,魯定公不可能在這一年舉行郊祭,因為據《左傳•定公》記載:“定公十五年,公薨于高寢”,[5]546也就是說,魯定公已在公元前495年病逝,因而,不可能在公元前493年舉行郊祭。那么,魯定公郊祭究竟發生在哪一年呢?據《史記•孔子世家》記載,“魯定公十四年……魯今且郊,如致膰乎大夫……郊,又不致膰俎於大夫。”[2]1918這里所說的膰就是古代用來祭祀的肉。因此,魯定公郊祭應該發生在定公十四年,即公元前496年。小說所指的公元前493年據查為魯哀公二年,即衛靈公去世之年。《左傳•哀公》有云:“夏,衛靈公卒。”[5]552這樣一來,一個有趣的現象出現了。作品中局部的故事情節具有鮮明的歷史性特征,而整個故事卻發生在一個假設的前提下,具有明顯的虛構痕跡。那么,作者為何會出現如此顯而易見的差錯?是失誤,還是另有意圖?事實上,谷崎潤一郎是一位熟知中國典籍的作家。據其在《少年時代》中的回憶,十三四歲時,谷崎潤一郎進入龜嶋町的秋香塾學習漢文。“每天早晨上學前學習三十分鐘左右。先生是一位六十歲左右、蓄著長胡須的老人,多虧老人家的指點,漢籍的經典大致都是在那個時候讀的。……所以在秋香塾以《大學》、《中庸》、《論語》、《孟子》的順序進行學習,學到了十八史略、文章規范。”[6]169因此,出現如此差錯絕非失誤,而是另有它意。那么,作者的用意究竟何在?李俄憲曾說過:“一般意義上講,取材于歷史的文學作品,必須是從歷史紀錄里挖掘出沒其中的人物,并根據作者的創作意圖對相關的文獻資料進行選擇取舍,然后再把人物作為文學形象進行個性化、典型化塑造。”[7]126也就是說,要想弄清作者的創作意圖,分析作品中出現的人物形象是一條行之有效的途徑。首先,以作品中孔子形象為例。不僅外貌特征與古籍中的記載相同,而且其行為也符合中國儒家文化的特征。例如,當孔子一行來到衛國時,聽到宮內傳出的鐘聲,孔子告訴弟子子路鐘聲非但不美,相反還十分可怖、凄厲,因為它包含了暴政壓迫下的人們的詛咒和淚水。當衛靈公求教于孔子治國之道時,孔子告誡衛靈公應該克服私欲,以仁使天下馴服。由此可見,谷崎在塑造孔子形象時,想象性地將之塑造成為一個克己復禮的圣人。孔子本有的血肉被割舍了,只剩下一個被抽象化了的符號———善。也就是說,小說在塑造孔子形象時僅僅刻畫他的為善之行,而對其他方面則沒有提及。這一點在孔子與南子夫人見面時表現的最為突出。面對南子的美色和富有挑逗性的言行,孔子正襟危坐、表情極為嚴肅。雖說在孔子被“圣化”的過程中,司馬遷的推波助瀾起了非常大的作用,但是,其筆下的孔子形象也并非一味的高大,圣賢,落魄、窮困、潦倒的窘相時常會出現在《史記》的記載之中。其中,最為代表性的就是孔子在百姓眼中“壘壘若喪家之犬”。[2]1921如此,谷崎為了突顯孔子的善教、知禮、有德,有意識地放棄他的其他方面,鮮明地表現出作者在對史實題材的處理上采用了舍九取一的取舍方法來塑造人物形象。加之,《麒麟》屬于短篇小說,其容量有限。因而,作者只能夠選取歷史事實的一個層面,不可能面面俱到,所以集中筆墨,舍九取一的題材取舍方法于是也就成為其塑造人物的方法,至于與人物有關的其他情節則只有借助想象來虛構和演繹。與孔子形象一樣,小說中的南子形象也同樣體現了作者舍九保一的題材取舍方法。雖然中國古代歷史上確有南子這樣一位美女,但據典籍記載南子更是一位喜歡舞權弄政的女子。這一點有《史記》和《左傳》為證。據《史記•衛康叔世家》記載“三十九年,太子蒯聵與靈公夫人南子有惡,欲殺南子。……蒯聵數目之,夫人覺之,懼,呼曰:太子欲殺我!靈公怒,太子蒯聵饹宋,已而之晉趙氏。”[2]2178《左傳•定公》也有記錄。“衛侯為夫人南子召宋朝,會于洮。大子蒯聵獻盂于齊,過宋野。……夫人見其色,啼而走,曰:蒯聵將殺余。公執其手以登臺。大子奔宋,盡逐其黨。”[6]544那么,《麒麟》中的南子形象是否也是如此?通讀全文,我們沒有發現說明此事的文字。顯而易見,作者在選擇中國題材時,并沒有嚴格遵循歷史,而是表現出強烈的主觀意識。小說中的南子不喜權術,而愛施虐。“那些談及夫人惡德的男人們,被她炮烙毀容、頸套長枷、貫穿雙耳……那些惹動了靈公的心而遭致夫人的嫉妒的美女,被她割鼻、刖足、系以鐵索。對此光景看得出了神的南子的面容,有如詩人般美麗、哲人般嚴肅。[1]114可以說,為了突出南子惡魔般的行徑,作者將南子幻想為妲己,這顯然與《史記》等典籍記載相違背。至于小說敘述南子向孔子求證其美之事,南子命宮女為孔子奉上珍饈美酒之事也都沒有史料記錄。換句話說,這些情節的設置都是作者想象的結果,與典籍沒有任何關聯。由此,作者為了確保南子的妖艷而舍棄了其他方面,這正是作者借用舍九取一的題材取舍法塑造人物形象的結果。對此,加藤周一有過相關評價。“他(谷崎潤一郎)只善于描寫生活與某種理想相關聯的一面,其他所有方面都被拋棄了。從這個意義上說,谷崎的小說世界是抽象的。”[8]374加藤所說的某種理想顯然是指作者的創作意圖。“谷崎的小說,當然不是作者自身的或其他任何人的實際生活的反映,而是由此岸的或者現世的世界觀產生出來的美的反映,而且是快樂主義的反映。”[8]374換句話說,谷崎在小說主題上為了推行唯美的觀念,可以割舍與之無關的事情,當然也包括真實的歷史題材。南子形象的塑造就是如此。一句話,南子在其筆下是一位妖魔化的女性,是虛構多于事實的女性。由此似乎發現了小說的一個秘密:在塑造人物形象的時候,作者采用了舍九取一的方法,一方面極力表現孔子的善,一方面卻又極力突出南子的惡,兩種截然相反的方面構成了彼此之間的一種張力。隨著這種張力的增強,人物形象越單一,作品的文學性卻越強。這種扁形式人物雖然單一,但也正是這種單一充分展現了人物的性格特征,因為這種人物之間的張力既是人物沖突的表現,也是人物性格的張揚,彼此矛盾越大,沖突越劇烈,作者的創作意圖也就越清晰。作者舍九取一的題材取舍方法有效回避了角色自身內部的沖突,因為這樣不利于創作意圖的表達,尤其對于像《麒麟》這種不足4000字的短篇小說來說,更是如此。

四、結語

日本作家佐藤春夫在評論谷崎潤一郎作品時曾經說過,谷崎的作品在整體上寫的不是事實,而在細節上是嚴格按照事實原原本本寫出來的。對此,學者王曉平也持相同的意見,并認為這一評價也完全適用于谷崎那些描寫中國古代故事的作品。[9]272小說《麒麟》這個標題似乎是一開始就決定的這一特點。麒麟這個詞雖然本身在《史記》和《左傳》中找不到出處,但據最新版《辭海》一書中所收錄的“麒麟”一詞,其意思是指古代傳說中的一種動物,其狀如鹿,有獨角,全身生鱗甲,尾像牛,多為吉祥的象征。[10]1777由此可見,麒麟雖然細節上具有如鹿、如牛等實物的真實性特征,但整體上卻是一種想象的動物,虛構性才是其最根本的屬性。谷崎潤一郎在這里借用這個詞顯然包含了作者一個強烈的意圖:小說在整體上不描述事實,但在細節上卻要嚴格按照事實原原本本將之描述出來。總而言之,小說《麒麟》取材于《史記》、《左傳》、《論語》等典籍中的人物和事件,而又不拘泥于這些原典素材。作者采用舍九取一的題材取舍方法,在人物形象的塑造過程中,以細節的真實確定作品富有歷史性的同時,又以豐富的想象確保其作品的文學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