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赫的經驗論哲學研究論文

時間:2022-11-12 03:4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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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赫的經驗論哲學研究論文

[內容提要]本文集中論述了馬赫經驗論的根基、內涵,并剖析了對馬赫經驗論的普遍誤解。

[關鍵詞]馬赫,經驗論,要素一元論,感覺經驗論

馬赫是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超級哲人科學家。馬赫哲學屬于經驗論的范疇。這種經驗論既有對傳統經驗論的繼承,也有超越,突破和創造,從而具有較為豐富的內涵。馬赫的經驗論是感覺經驗論,它雖則激進和徹底,但并不極端和狹隘。

1)馬赫經驗論的根基:要素一元論及其真諦

“要素”一詞是馬赫的要素一元論的核心概念。在馬赫看來,構成世界的要素并不是完全獨立的,但是為了分析和研究的方便,可以將其劃分為三組:外部要素或物理要素,用符號ABC……表示它們是那些通常被稱之為物體的,由顏色、聲音等組成的復合體,內部要素或生理要素,用符號KLM……表示,它們是那些叫作我們身體的,在前一類復合中以某些特點為優異標志的一部分復合體;內部要素或心理要素,用符號αβγ……”表示,它們是由意志、記憶印象等等構成的復合體。這樣人為的劃分,對應著科學研究的三個領域——物理學、生理學和心理學。馬赫認為,通常人們把組成自我的復合體αβγ……KLM……與組成物質世界的復合體ABC……置于對立的地位。但是,有時只把αβγ……視為自我,把KLM……ABC……視為物質世界。初看起來,好像ABC……是離自我而獨立的,并且是與自我相對立的。可是,這種獨立性只是相對的,一經研究,就消失了。

按照馬赫的觀點,“要素是構成物理的(同時也是心理的)世界的最簡單的基石”,它是到目前為止我們不能再作進一步分解的成分”,即“最后的組成部分”。([1],pp.33,4)雖然要素依照聯系的方式,時而表現為物理要素,時而表現為心理要素,然而“這些要素總是一樣的,僅僅是一個種類的。”“一切要素都是等價的。”([1],pp.49,250)“我們物理經驗和心理經驗的暫定的基本共同的組分,我們稱之為要素。從形式上看,馬赫的要素概念與原子假設有某種共同之處,但是從實質上看,馬赫的要素比原子更廣泛、更根本。更何況,實在論者或唯物論者是在本體論的意義上使用原于概念的,而馬赫提出的要素概念并無本體論的涵義。

馬赫雖然暫定地賦予要素以終極的基元地位,但他并沒有陷入獨斷論,沒有把要素視為至高無上的、神圣不可侵犯的寶物。馬赫指出,在物理學和心理學會合之時,各種各樣的原子論和單子論都無能為力,但要素是世界要素的觀念卻消解丁疑難(且有經濟功能),取得了成功。要素說“這個基本見解,雖然不自命為萬古不滅的哲學,但現在在一切經驗領域里都可以采取它,因此,這個見解費力最小,比其他見解都更為經濟,適合于現時的知識總和。并且,這個基本見解明白它自己的功能是純經濟的,因而對于其他見解最能寬容。它并不闖入現在流行的見解還適用的領域。它也隨時準備著以后經驗領域擴大時讓位于更好的見解.”([1],p.25)馬赫進而強調指出:要素不是最終的,“它們正如煉金術的原素和今日化學的元素一樣,是嘗試性的和初步的”,也沒有必要把研究的每一個片斷都歸諸于它們。

馬赫的要素說是與笛卡兒的廣延和思維對立的二元論、萊布尼茲的單子論和多元論以及后來的亨普爾的兩個面(理論面和觀察面)格格不入的,他在要素的基礎上建構了一元論的世界觀即要素一元論。馬赫這樣寫道:“誰想把各種科學集合而成為一個整體,誰就必須尋找一種在所有科學領域內都能堅持的概念。如果我們將整個物質世界分解為一些要素,它們同時也是心理世界的要素,即一般稱為感覺的要素,如果更進一步將一切科學領域內同類要素的結合、聯系和相互依存關系的研究當作科學的唯一任務,那么我們就有理由在這種概念的基礎上形成一種統一的、一元論的宇宙結構,同時擺脫惱人的、引起思想紊亂的二元論。”([1],p.240)馬赫還明確指出,他的“物理現象和心理現象的一元論”并不是兩個不同的世界,“而只涉及對二者相互依存方式的觀察”。他繼續說:“我之所以也達到了這種一元論,是因為我認為生命的統一性先于自我和客我的區別。“這里,馬赫的要素一元論與他的自然主義和進化認識論關聯起來了。

馬赫意識到他的要素一元論“陳述不夠明確”,他相信這是“可以完全克服的”([5],p.69)。但他堅決拒絕把自我與世界、精神與物質、主體與客體、屬性與實體絕對對立的二元論的世界觀。他認為“心物二元論是人為的,是不需要的”,“主體和客體的對立并不存在”。“表象會多少摹寫事實這個問題,像其他一切問題一樣,是個自然科學的問題。”([1],pp.32,252)他在批評笛卡兒的二元論時說:“二元論代表了從純粹的唯物論到純粹的唯靈論過渡的整個范圍,這取決于我們如何估價物理的和心理的東西,即把一個看作是基本的,把另一個看作是派生的。與任何自然的觀點相反,二元論的對比變得如此劇烈,以致排除物理的東西和心理的東西的所有接觸,這便產生了像‘偶因論’(occationalism)或‘先定的和諧’(pre-establishedharmony)這樣的怪物。”([2],p.5)

馬赫有時也把“感覺”、“感覺的復合體”與“要素”和“要素的復合體”相提并論,因此他的要素一元論也被稱之為感覺一元論.但是他提醒人們注意:“只有在這里所指的聯系或關系中,只有在這里所指的函數的依存關系中,要素才是感覺。在另一種函數關系中,要素同時又是物理對象。我們用附加名詞‘感覺’表示要素,只是因為所指的要素作為感覺(顏色、聲音、壓力、空間、時間等等)對大多數人更熟悉得多……’([1],pp.12~13)但是,馬赫還是覺得感覺一詞“包含著任意性的、片面性的理論”,他寧可只談更中性的詞“要素”。這是因為在馬赫看來,感覺的概念容易被人誤以為,被感知的對象總是通過感知者的行動為某一主體所了解的。便是,自我并不是一種具有任何物質性的主體,而僅僅是要素的復合。馬赫不同意下述看法,“有人以為世界是由一種神秘的東西構成的,這些神秘的東西與另一個同等神秘的東西即自我相互作用,從而產生了所能經驗到的感覺。”([1],p.23)

在某種程度上,要素一元論既是馬赫對自己科學研究成果的總結和概括,也是為了科學統一而作出的嘗試.馬赫受到費希納心物平行論的影響,但他依據經驗不同意費希納關于物理的東西和心理的東西是同一實在的兩個方面,而認為二者之間沒有任何鴻溝。馬赫指出,物理的東西和心理的東西不存在“本質的差異”和“對立”,“也不存在內部和外部”,而存在著“要素”的簡單的同一性;二者之間的界限,“是按照臨時考察的方式來區分的”,“完全是實用的和約定的”([1],pp.v,35,238~239)。馬赫斷言,“心理的東西和物理的東西在原則上是不可通約的(incommensurable)”這一看法,只不過是“從原始文化那兒得到的、迄今還未完全消除的偏見的遺跡”([2],p.360)。馬赫認為,他的這一觀點和作法也“會成功地開辟科學研究的新道路”([1],p.239)。

馬赫雖然不自命為哲學家,但他并不滿足于科學專業的狹窄界限.他有一種強烈的愿望,就是要尋找一條在各個學科都行得通的道路,要尋求一種在科學領域中轉移時無需立即放棄的普適觀點。馬赫發現,對于純粹物理學家來說,物體這個觀念會使他在研究中易于辨明方向,同樣追求實用目的人也可以從自我這個觀念得到切實的支持。可是,到了物理學和心理學會合之時,把這一領域的觀念移到那一領域內,就顯得要不得了。在馬赫看來,人類的科學知識無非是來自物理學、生理學和心理學三個領域,這三個領域的區分并非題材不同,而只是審查同一個世界的方法論視角(或探求的方向,或對感覺的態度)不同而已,是出于研究方便的考慮。實際上,“物理學研究與心理學研究并沒有根本的不同”,“只有它們的結合才能構成一門完備的科學”([1],pp.14,262).馬赫引入要素概念,正是為了消除設置在各門學科之間人為的鴻溝和藩蘺,把科學統一起來,因為“正是這些要素構成最廣義的物理學和自然科學的心理學的橋梁”([1],p.284)。馬赫對感覺分析的貢獻,就是按照這個進路所作的有益而成功的探索。也許正是對要素概念的科學起源和科學功能的洞察和徹悟,費耶阿本德甚至多少有點偏頗地認為,馬赫的要素一元論不是哲學學說,而是科學理論([3])。

2)馬赫的感覺經驗論及其內涵

經驗論把感覺經驗視為知識的唯一的源泉和最后的檢驗標準,把經驗科學視為知識的理想形態。以此觀之,馬赫哲學無疑落入經驗論的范疇。因為他這樣講過:“關于自然的科學知識的唯一直接源泉是感性知覺。”最能促進科學思想的因素是逐漸擴展的經驗范圍。”([6],p.223)在馬赫看來,近代科學就是在經驗論的進路中發展起來的:近代科學不是從思辨,而是盡可能從事實力求構造它的世界圖像的。它求助觀察證實它的構造……把在理論上構想的或理論上猜測的某種東西交付觀察直接證實,即使之變得讓感官可以觸知,始終是特別有吸引力的([6],p.310)。

當然,馬赫的經驗論也有他自己的特點。如果說經驗論在培根身上找到了它的先知,在洛克身上找到丁它的公眾領袖,在休寞身上找到了它的批判家的話,那么在馬赫身上則找到了它的承前啟后者。哲人科學家馬赫把經驗論納入科學的軌道,提高到科學的層次,并把感覺作為經驗論的核心概念,對其進行了深入的科學分析,因此馬赫的經驗論可稱之為“感覺論的經驗論”,或“感覺經驗論”,在某種意義上也可稱之為“科學經驗論”。

據布萊克默研究,馬赫是以三個物理學和心理學定義為“感覺”劃定范圍的。在1872年,感覺是與呈現presentation)或觀念區分的。在1886年,感覺被貼上要素的標簽,囊括了所有實在,但是感覺也為與人體相關的那些要素保留著。在第三個定義中,他在“可度量的感覺”與“不可度量的感覺”之間作了區分,這個定義從1860年代起日益強固了他的觀點。不管怎樣,我覺得,馬赫最常用、定義得比較嚴格的還是第二個。馬赫在1875年就這樣簡短而明確地陳述如下:“現象可以分解為要素,就這些要素被認為與身體的一定過程相聯系并為這些過程所決定而言,我們稱它們為感覺。”([1],p.13)在1886年出版的《感覺的分析》中,他數次作了類似的定義。在1905年,他這樣寫道:“就我的物理發現物的總和而言,我能夠把這些分析為現在不能再分析的要素:顏色、聲音、壓力、溫度、氣味、空間、時間等等.這些要素依賴于外部和內部的環境,當包含后者并且僅包括后者時,我們可以稱這些要素為感覺。”([2],p.6)

馬赫給感覺在認識論中以很高的地位,他的簡單而基本的感覺仿佛是“經驗原子”。他認為感覺比形式邏輯或數學定理和假定更可靠,他并不把分析真理看作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米澤斯(R.vonMises)在剖析馬赫的經驗論的科學概念時說得好:感覺印象不是靠不住的,而且它們并不欺騙我們:只有通過感覺印象的世界才是給予我們的世界。我們全都試圖使自己適應這個世界,就是要用先前收集的經驗來補足必然不完全的實際現時的觀察。無論在什么領域做出的一切斷言,只有在它們能夠被證實的程度上,即是在說在它們最終能夠被還原為同感官知覺有關的諸陳述的程度上,它們才是有意義的。

由此可見,馬赫的經驗論不僅把感覺置于科學認識的起點(唯一源泉)和終點(最后檢驗),而且把科學認識的對象限于感覺世界,否認在感覺之外或之后的形而上學的“物自體”之類的東西。馬赫之所以重視感覺的分析,之所以把科學的主要范圍限于感覺的分析,這是由于他“深信全部科學的基礎,特別是物理學的基礎,須等待著生物學、尤其是感覺的分析作進一步的重要闡明。”([1],p.i)

馬赫不僅對感覺分析做出了科學貢獻,而且這種分析本身就具有認識論意義。例如,他從生理學和心理學的角度,詳細地分析了感覺、記憶、知覺、觀念的逐步形成過程,感覺與直覺的概念的關系等等([2],ChapterⅠ,Ⅳ)。他把這種分析稱為“探索的心理學”,這是他的《認識與謬誤》的重要主題。他的《感覺的分析》,也是對感覺所作的物理學的、生理學的和心理學的分析。這兩本書都具有豐富的科學認識論的內容,是他把經驗論提高到科學水平上的標志。此外,他還站在經驗論的立場上,以當時的科學成果為背景,以語義分析和句法分析相結合的方法為工具,通過對感覺要素的內在結構的分析,來揭示感覺的認識功能,消除形而上學哲學家們在感覺概念解釋上的歧義和對立。馬赫的這一探索,在對感覺這一重要概念的哲學解釋中,無疑具有不可忽視的“劃界”意義。這對于那種僅僅將感覺作“唯物”的“唯心”的機械語義分析的哲學家來說,無疑是極有意義的矯正。馬赫的這一做法,顯然對其后的邏輯經驗論是一種啟示。

作為哲人科學家的馬赫,既不愿盲目地追隨某個有體系的哲學家,而是博采眾家之長,也不想自己去構造龐大的哲學體系,而是面對的現實問題隨機應變地作“機會主義”的處理,因此他的經驗論(廣而言之,他的哲學)內涵豐富,外延廣泛,幾乎包容了經驗論的主要變種的成分,也融進了非經驗論的諸種因素。

(1)馬赫常常被普遍地看作是實證論者,是孔德實證論和邏輯實證論的中途人物或所謂第二代實證論者。布萊克默給眾說紛紜的實證論下了種種定義,并細致地分析了馬赫的實證論的內涵([8],pp.164~169)。他認為馬赫的實證論是自我定義的實證論(至少就科學而官,實證論是科學的方法論,它不僅不是哲學,而且其目的使所有的哲學成為多余的),宗教反對的實證論(唯物論的和無神論的哲學),部分的狹義實證論(孔德哲學)和十足的廣義實證論(把認識論的現象論和科學主義即相信科學技術進步的合乎需要性結合起來的哲學)。石里克更是明確揭示出,包括孔德和馬赫在內的實證論的特征是反對形形色色的形而上學。馬赫和孔德都一致認為,超越經驗的、超越我們知覺以外的知識,設想得到某種存在于經濟彼岸的“物自體”的知識是不可能的。實證論的其他基本之點是把經驗和完全的“所與”,也就是和我們意識的內容等同起來,即與作為這種直接經驗的對象,例如作為呈現于我們頭腦中的感覺、回憶、感情等等同起來。

馬赫拒絕實證論的標簽,他也不要作實證論哲學家。在他的所有著作中,只有一處對孔德作了重要涉及,即關于人類智力發展的“三階段論”([2],p.72).直到晚年,他才在一篇文章(1910年寫成,1919年發表)中心照不宜地接受了普朗克授予他的頭銜,埋怨普朗克并沒有對他的“實證論做出正確判斷”([4],p.206)。馬赫之所以被吸引到實證論,是因為他相信實證論能為科學提供可靠的基礎.馬赫不愿接受實證論者的名號,是因為實證論在許多人的心目中具有壞的內涵,是因為他確實超出了孔德的實證論(他不欽佩孔德)。事實上,他的思維經濟原理和進化認識論已賦予實證論以新的涵義。他的實證論意向與孔德截然不同”([9]):他力圖改造自然科學,使科學能夠被理解為一種統一的事業,孔德則以改造社會科學為己任,以物理學為范例建立所謂的社會物理學,而其后的邏輯實證論則致力于改造哲學,使哲學科學化。此外,馬赫實證哲學是感覺取向的,而孔德這位“社會學”術語的發明人則蔑視內省心理學。

(2)按照傳統的解釋,馬赫哲學也就是屬于現象論這樣一類經驗論哲學。科恩(R.S.Cohen)指出,馬赫的現象論立足于對感覺外觀的依賴,把科學說明的本質看作是協調現象之間的函數關系。門杰說馬赫把自己限制在現象之內,拒絕尋找現象或資料的客觀原因,馬赫哲學常常被稱為現象論。沃爾特斯(G.Wolters)認為,馬赫的現象論即是我們的一切知識都是由感覺材料構成的觀點,現象論表達了馬赫的世界觀,而且對心理學和物理學這樣的異質領域的科學研究有特殊的方法論作用,但不是馬赫科學哲學的基礎,馬赫的科學哲學有實踐基礎。杉山滋郎認為馬赫的現象論意謂用直接可測量的諸量的函數關系來描述各種現象,并以此作為科學的目標。熊谷陽一認為馬赫哲學是非主觀主義的現象論。也許布萊克默的分析最為詳盡了:馬赫是認識論的現象論者,他把知識限制于觀念和感覺,認為我們只能知道(或經驗、或確信)觀念和感覺,他也是本體論的現象論者,他把實在限定于觀念和感覺內,并用關系的實在擴充它,他還是指稱現象論者,他認為有意義的指稱是被有意識地經驗的或能夠被有意識地經驗的東西,即指稱隱含實在,至少隱含感覺的存在或現象的存在,但馬赫不是內在現象論者,他通常不認為在意識中顯示出的感覺都是真實的,他十分不情愿容許在科學中談論未意識到的感覺,例如他反對赫茲訴諸潛運動作為物理學的合理進路:馬赫現象論的科學目的概念復活了貝拉明(C.Bellarmine)的現象論立場([8],pp.31~35)。

我覺得,馬赫的現象論主要并不體現在他的哲學本體論和認識論中,而充滿在他的科學研究綱領和科學觀中。按照馬赫的觀點,科學家研究的對象只能是外觀(appearance,亦可譯顯現、現象)或現象(phenomena),他拒斥超現象的推理或推測。他說:“我堅持的一件事就是,在自然研究中,我們僅處理外觀相互關聯的知識。我們想象在外觀背后的東西僅存在于我們的理解中,對我們來說僅具有記憶技巧或公式的價值,因為它們是任意的和不相關的,所以它的形式隨我們文化的立場而改變。”以此出發,他把空間和時間不是視為獨立的實體,而是看作現象相互依賴的形式,他的質量定義也是竭力建立現象的相互依賴和消除形而上學朦朧的結果。馬赫認為,要是“否定整個現象世界”,科學“將給我們提供一個十分人為的世界圖解,我們在這個世界圖解中幾乎辨認不到實在”;對于否定者來說,“正巧熟悉的感覺世界突然在他們眼中變成了最大的‘世界之謎’。”([7],p.297)

馬赫的現象論的科學觀把“研究現象的相互依賴視為自然科學的目的”,認為“自然科學的目標是現象的關聯”([17],pp.9,74)。馬赫把物理學理論分為力學物理學和現象論物理學([7],333-335),他偏愛以熱力學和能量學(energetics)為范型的現象論物理學。他長期以來持有這樣的觀點:我們能夠發現普遍的現象論的定律,力學現象作為特例可以分類在這些定律之下。力學并不是用來說明這些現象論定律的,它只是作為探索現象論定律的指示器([7],pp.328~329)。

馬赫的現象論也與他的其他哲學思想相關.他認為揭示現象的唯一方法是通過感覺經驗,關于外部世界的交流唯一可靠的基礎是對現象進行觀察。他用他的進化認識論和經濟理論證明現象論是有正當理由的,只有現象論才能給科學以所需要的確定性,從而有利于人這個種族的幸存和昌盛。此外,“如果我們一旦使自己明了,我們僅僅關心查明現象的相互依存,那么一切形而上學的曖昧都會消失。”([13],pp.275~276)馬赫直止晚年還堅信,現象論的物理學不僅是所向往的科學目標,而且也是可靠的科學方法和實驗物理學的唯一恰當的方法。

(3)操作論是20~30年代由布里奇曼提出的一種實證論哲學,它斷言科學的表述僅在它們能轉換為一系列操作術語時才有意義。布里奇曼是在馬赫關于質量概念的測量定義的啟發下提出操作論的。所謂“操作”,他意指某類實驗。由于實驗能夠被分解至少粗略地為感性知覺,因而布里奇曼的立場與馬赫十分類似。其實,早在1883年在“論靜電學的基本概念”的講演中,馬赫就表明,電的“度規概念”(metricalconcepts)是“在思想中精確模寫事實”的“工具”([6],pp.107~108)。在《熱學》中講到概念時,馬赫已明顯具有操作論的概念觀的胚芽。他敏銳地察覺到,“包含在概念使用中的操作群常常是復雜的”,要實際擁有該概念,就必須“徹底進行”這樣的“操作”。“正如技術操作可以用來檢驗給定對象或構造新對象一樣,概念也可以這樣在檢驗或構造的意義上被使用。”([7],pp.381~382)他甚至一般地認為;“語詞引起的感性活動可以由許多操作組成,其中一種操作可以包含另一種操作。”([1],p.248)

(4)工具論也許可以看作是強現象論在經驗領域后退的產物。馬赫也具有工具論的傾向,他把科學理論視為在世界和生活中定向的工具。他也正是在工具論而非實在論的意義上承認原子和分子可以作為“描繪現象的“經濟的工具”([6],p.207)。

(5)馬赫的感覺經驗論也浸透著描述論(descriptionalism或dcscriptionism),這充分體現在他的科學觀中.在馬赫看來,“所謂描述科學必定依然主要滿足于重構個別事實”([13],p.582),“科學的任務不是別的,僅是對事實作概要的陳述”,理論物理學就是“用要素作一般描述的問題”([1],pp.iv,260)。馬赫充分注意到描述在科學中的意義和功能:“科學知識的交流總是必須包括描述,即在思想中摹擬事實的摹本,用來代替它的客體,省去新的經驗的麻煩。此外,為了節省教育和獲取的勞動,人們力圖簡明而扼要地描述.這實際上是自然定律意謂的一切。”([6],pp.192~193)在這里,馬赫事實上把描述視為全部經驗的濃縮和凝結。像現象論一樣,描述論在馬赫思想中占有重要地位,布萊克默甚至認為,馬赫作為哲學家的最大成功是說服幾代在哲學上有傾向性的科學家,贊成貝拉明描述和關聯現象的科學的現代版本([8],p.170)。確實,在19世紀末,由于熱力學的成功和馬赫哲學的影響,現象論和描述論的理論被視為最高級、最尖端的理論。馬赫對描述本身有比較詳細的論述。他認為“描述是在思想中建立事實”([6],p.252),“計算描述是可以想象的最簡單的描述”([2],p.240)。他把描述分為兩類([6],pp.236~2581;[7],pp.363~370):直接描述是僅僅使用純粹概念工具的事實的言語交流,間接描述是在某種程度上使用了在其他地方已經給出的系統描述,甚或還沒有精確地做出的描述,如光象波動或電振動。于是,所謂的理論或理論觀念都落入間接描述的范疇。馬赫指出,用直接描述代替間接描述似乎不僅是可取的,而且是必要的,直接描述不包含非本質的東西,它把自己絕對限制在對事實的抽象理解中。此外,馬赫還認為,科學是描述而非說明,描述要優于說明。

(6)馬赫的經驗論也呈現論而非表象論的。所謂呈現論,是認為心智所知覺的東西就是對象本象,是在沒有任何中介介入的情況下直接感知的,所謂表象論,則認為心智所知覺的東西是心智之外的物質對象的心理影像即表象。19世紀,孔德在社會科學,馬赫在自然科學,都嘗試把科學的基本假定從表象論的認識論轉移到呈現論的認識論。馬赫宣稱我們的科學研究僅能以感覺世界為基礎,認為感性知覺是在我們之外存在的(超越意識的)物體對自我所起的作用的觀點是不必要的,因為我們對于所謂外在陳述只能以感覺為根據。因此,感覺和感覺的復合能夠而且必須是關于外在世界的那些陳述的唯一對象,根本不需要假定一種在感覺之后潛在的、不可知的實在。正如布萊克默注意到的,馬赫的現象論在描述和說明兩方面是呈現論的。像因果實在論一樣,它把表觀的物理客體等同于感覺,像樸素實在論一樣,它在描述自然時是呈現論的,但是與樸素實在論和因果實在論不同的是,它拒絕把力或動力作為原因,而贊同用術語“定律”、“數學函數”或“事件的規則序列”來說明([8],p.11)。

(7)馬赫對以詹姆斯等人為首的美國實用主義哲學的誕生和發展,有著強烈的智力親緣關系。馬赫哲學本身也具有實用主義成分。例如,馬赫拒絕大多數人對真理的理解,即真理是一個斷言與過去、現在或將來的實在或事件之間的可靠符合。他偏愛實用主義的真理觀,即為真的斷言是滿足“人的目的”、“人的生物學需要”或有利于“人種或人類種族幸存”的斷言([8],p.28).但是,當詹姆斯輕率地推斷說,基督教滿足大量人們的“生物學需要”,因而在實用主義的意義上至少對那部分人為真時,馬赫對此表示強烈不滿,因為它褻瀆了馬赫的無神論和反對有組織的宗教的立場。馬赫的真理觀雖然含有傳統實在論的真理符合說(思想對事實的應)和內在實在論的真理融貫說(思想對思想的適應)的因素,他甚至還講過“所有的進步旨在理論更符合實在”([2],p.356)的話,但他還是不大偏愛實在論的真理觀:“即使物理學家關于某些個人的物理感覺經驗的最簡單思想也并不完全符合實在,思想通常比經驗包含較少的實在,它僅僅是實在的圖示的表象,具有偶然的、未事先考慮的條件。”([2],p.137)馬赫本人則認為“知識和錯誤從同一心理源泉流出,只有成功才能告訴是知識而不是錯誤。”([2],p.84)這顯然帶有實用主義的色彩。

3)馬赫的經驗論并非是狹隘的或極端的經驗論

馬赫的要素一元論和感覺經驗論具有過分強烈的經驗論色彩,這種經驗論盡管在當時的科學和哲學背景中起過除舊布新的作用,但是由于其對感覺和觀察的偏窄理解,對理論化和形式化的忽視或輕視,以及對現代科學高度抽象的人為特征的低估,因而難以適應相對論和量子論的發展。這是馬赫主導哲學思想的保守性和局限性之真正所在。但是,不少人在沒有認真研讀馬赫的情況下,僅憑道聽途說來的結論或片面的印象,誤以為馬赫的經驗論是狹隘的,極端的。這實在是誤解(作者在此之前也有誤解)了馬赫!

馬赫主導哲學是一種徹底的或激進的經驗論,但并不是狹隘的或極端的經驗論。馬赫大概沒有忘記經驗論先知培根的遺訓(理性在經驗論的知識見解中是不可或缺的)和綱領(新經驗論者是采花釀蜜的蜜蜂,而不是理性論者蜘蛛和老經驗論者螞蟻),也恐怕了解實證論鼻祖孔德機敏的洞見和預示(人類精神必須要有某種理論,才能進行觀察),尤其是現實的科學實踐也不容許他完全倒向無論哪一“極”,因此馬赫哲學雖然激進和徹底,但并不極端和狹隘。其理由如下:

(1)馬赫主導哲學包含著反經驗論即理性論的成分,這種成分有時顯得足夠強烈,以致萊伊覺得馬赫更加接近理性論,以致費耶阿本德認為馬赫哲學是“辯證理性論”([3])。盡管我不贊成他們二人的結論,但他們所言并不是毫無根據的。馬赫確實曾經說過理性高于感覺,理論優于觀察的話:“然而,我們具有一種感官,就它能理解的關系的范圍而言,這種感官比其他任何感官都要豐富。它就是我們的理性。這處于感覺之上。只有它才能發現關于世界的永久的、充分的觀點。”([6],p.105)“與觀察(因為總是有大量的、復雜的附屬環境的影響)實際上能夠保證的相比,理論則更局單、更精確地描述事實,只有理論符合明確的、決定性的理想。理論的這種精確性能使我們通過一系列相等或不等的步驟,演繹出具有深遠意義的與該理論一致的推論。”([2],p.357)

不僅如此,馬赫還認為,為了發現世界秩序,科學家通過咨詢實驗、本能的思想實驗和直覺等探索原理;原理定義了一種思維風格,以此概述或理想化已知事實。馬赫還把直覺乃至詩人的想象都歸屬于科學研究合理性的原則之下,詩人的想象是心理發展的開端,是假設和理論形成的源泉。他早已洞察到當代科學哲學觀察滲透理論的命題:“幾乎任何一個觀察都已經受到理論的影響”([2],p.120)。他甚至認為:“沒有某種先入之見,實驗是不可能的,因為它的形式是由先入之見決定的。”([4],p.188)

(2)馬赫主導哲學溶進了非經驗論即約定論的因素。在這里,我們要強調一個常常被人忽略的事實,馬赫是約定論的先驅之一,彭加勒則是約定論的創始人和集大成者。馬赫的約定論思想已具有彭加勒經驗約定論的部分內容。馬赫的約定論思想早在他對經典力學概念框架和力學自然觀的懷疑和批判時就初露端倪。他在1872年就明確指出,他在處理熱和電時的不同觀點的理由純粹是歷史的,完全是約定的,因為基本事實的選擇也是一個“方便”的問題([1],pp.44,57)。在《力學》中,他已明確地揭示出,牛頓力學中隱含著約定成分,物理學各個分支的劃分部分是約定的”,要除去“其基礎是歷史的、約定的或偶然的概念”,可借助比較物理學達到([13],pp.596~599)。馬赫也認為:“心理的東西和物理的東西之間的界限,完全是實用的和約定的。”([1],p.239)不僅學科劃分是約定,馬赫表明科學中的一些術語、名、概念、測量單位等也都包含著約定。例如,他說:“所有合適的和不合適的術語——在科學中存在著大量的不適合的和怪異的組合——都建立在約定的基礎上.”([6],p.342)“名(name)是約定的產物”,“溫度數建立在任意約定的基礎上”,測量單位是一種約定地確立的比較的事實”([7],pp.68,63,370)。但是馬赫看到,比較普遍的概念可以“擺脫約定的限制”([2],p.327)。馬赫像古希臘原子論者留基伯、德謨克利特一樣,也持有感覺的質是約定的觀點:“亮、暗、光和顏色不能被敘述。這些具有正常視力的人經驗的感覺只能被命名,即借助于普遍承認的任意約定或自然想起的約定來稱呼。”

(3)馬赫對經驗論的方法論即歸納主義持有強烈的保留意見。我們在《熱學》中讀到:“無論誰埋頭于研究或研究的歷史,他確實不會相信,發現是按照亞里士多德或培根的歸納圖式即枚舉相互一致的例子做出的.假如他是如此作的話,那么發現事實上就是十分容易的事情。”([7],p.402)在馬赫看來,在科學探索或科學發現中,“形式邏輯的三段論法,甚至歸納邏輯都不會有多大幫助,因為智力情境本身從來也不會完全重復。”([2],p.146)在這里,馬赫坦白地表達了他的非歸納主義乃至反歸納主義的觀點([2],pp.225~237):“三段論和歸納都不能創造新知識,而只是確信在我們的各種洞察之間沒有矛盾,表明這些洞察是如何關聯的,并把我們的注意力引向某個特殊洞察的不同方面,教給我們在不同形式中辨認它……相當奇怪的是,大多數涉及到探索方法的探索者仍然把歸納視為主要的探索方法,仿佛自然科學無所事事,只不過是直接分類敞開擺在周圍的個別事實而已。并非我們希望否認也是重要的東西,而是它并未窮盡探索者的任務:他尤其必須發現相關的特征及其關聯,這比分類已知的東西更難。對自然科學來說,‘歸納科學’的名字因而是不正確的。”

馬赫進而揭示出,“歸納科學”只是從早已過時的傳統和仍在堅持的習俗來看是可以理解的。其實,被用不恰當的名字“歸納”來稱呼的心理操作,是一個相當復雜的心理操作過程.它不是邏輯過程,而是抽象和想象的過程,這種可以導致發現激勵的操作過程與歸納毫不相干.馬赫通過分析得出結論說:“完備的歸鈉并不比三段論提供更多的經驗拓廣。通過把個別判斷提高到一個類判斷,我們僅僅使我們的知識更簡明,我們僅僅更扼要地表達了它。另一方面,不完備的歸納雖然先干知識的擴展,但因此也包含著錯誤的危險,從一開始就預定要受到檢驗、校正甚或拒斥。我們較容易得到的一般判斷絕大多數是通過不完全歸納得到的,僅有極少數是通過完備歸納得到的。用這種方式形成的一般判斷不是片刻的事情,也不是僅僅發生在單個個人中.所有同代人,所有階層,事實上整個幾代人都協同校正這樣的歸納。”

(4)馬赫多次為科學的抽象本性辯護,強調普遍概念和數學概括在科學中的巨大作用。馬赫也許從力學發展的幾個階段(觀察事實,抽象概括,演繹和形式發展)中就認識到,真正的科學都必須具有抽象的和數學的本性。比如,早期力學探索者的任務是建立重要的事實,其后的追隨者則是在此基礎上用數學物理學的方法演繹地邏輯地制作它們。在馬赫看來,抽象的、理想化的描述理論才是唯一合理的“終極科學”(endscience),只是數學化的科學才是名副其實的科學。馬赫雖然堅持“我們能夠從世界上知道的一切東西必然是由感覺表現出來的,這些感覺能夠以精確陳述的方式擺脫觀察者個人的影響”,但是他接著就表明:“我們能夠想要知道的一切都是以數學形式表示的問題的解、由感覺要素相互之間函數相關的斷言給出的。這種知識窮盡了‘實在’的知識”([1],p.284)。

(5)作為思想家的馬赫象亞里士多德和彭加勒一樣([22],p.231—234),也極度重視推崇、贊美思想和觀念。他說:“思想能夠被喚起和結果實,就像一塊田地由于陽光和雨露而結果實一樣。”“最令人愉快的觀念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而是從已有的概念中產生的。”([6],pp.366,226)他把沒有伴隨思想的經驗視為異己的,認為一個面對感覺經驗而沒有思想的人是迷糊的,不能完成最簡單的任務([3])。他以詩人的想象、以詩一般美麗的語言這樣贊頌觀念和思想:“觀念不是生活的全部。它們只是用來照亮意志道路的短暫的光華。但是作為我們有機進化的精妙反應,觀念具有至高無上的重要性。沒有什么理論能否認我們感到觀念的力量在我們身上所引起的根本變革。我們甚至不必為這種進程找證據,我們只須立刻確信它……我們覺得生活的真正珍珠在于不斷變化的意識內容,而個人僅僅是一條把這些珍珠串在一起的無關緊要的象征性的線。因此,我們準備把我們自己和我們的每一個觀念當作宇宙進化的產物和主體:我們必須堅定地、無阻擋地沿著未來將向我們敞開的道路前進。”([6],pp.233~285)請仔細品味一下,這能出自極端的或狹隘的經驗論者之口嗎?在這里,聯想起來亞里士多德“思想是至高無上的”箴言,回憶起彭加勒“思想是漫漫長夜中的閃光”的妙語,我們怎能不吟詠出“身五彩風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的詩句來呢。

(6)馬赫在論述有關具體問題和關系時,注意在對立的兩極保持張力,而沒有囿于經驗論一極。在談到科學的功能及理論和經驗的關系時,馬赫說:“科學的功能就是代替經驗。一方面,科學必須依然停留在經驗之外,經常地期待著確認,經常地期待著駁倒。科學不關心既不可能確認也不可能反駁的東西……理論和經驗的比較,將隨著我們的觀察手段的改進而擴展得越來越遠.如果沒有和經驗相聯系的觀念,單單經驗只會使我們感到陌生.觀念如果適合于最廣闊的研究領域,并給最大量的經驗做出補充,那就是最科學的觀念。”([13],pp.586~587)在談到事實和觀念或觀念和觀察的關系時,馬赫進了一段頗有辯證法色彩的、在對立的兩極保持了必要的張力的話:“英國哲學家惠威爾指出,對于科學的形成來說有兩件事是必需的,即事實和觀念。只有觀念只會導致空洞的猜想,而僅有事實也不會產生有組織的知識。我們看出,一切取決于使現存的概念適應于新事實的能力。過于迅速地屈從于每一個新事實會妨礙穩定的思想習慣的形成,而過分僵硬的思想習慣又妨礙觀察的自由。如果我們能夠在這種斗爭中,在判斷和預斷(成見)之間的妥協中使用該關系,那么我們理解事物的范圍就會擴展。”([6],pp.231~232:[7],p.358)

類似的論述在馬赫的著作中還可順手拈來。例如,在談到觀察與理論的關系時,馬赫說得好:“我們稱思想對事實的適應為觀察,我們稱思想的相互適應為理論.觀察和理論也是無法截然分開的,因為幾乎任何一個觀察都已經受到理論的影響,觀察要是足夠重要的話,反過來也作用于理論。”([2],p.120)在談到思想與實驗的關系時,他說:“思想與實驗的密切結合建立了現代的自然科學.實驗產生思想,思想然后進一步被轉向與實驗再次比較和修正,這樣便產生新的概念,如此反復不已。”([2],p.146)他還告誡人們,不要以為單獨一個實驗或觀察就能確認觀點的正確性([2],p.89).他指出,盡管經驗最初導致了某些幾何學命題的知識,但科學的幾何學則是直覺、物理的經驗和概念的理想化三個因素合作的結果([1],p.150~151)。

(7)馬赫本人也不同意把他的思想劃入狹隘的或極端的經驗論范疇。他在為自己被誤解而辯護時講得言之有理,“有人從其他方面發現,我的觀點可以從過分重視感性和相應不了解抽,象作用和概念思維的價值得到理解.須知,若不重視感性,自然科學家便不會有多大成就,而重視感性,并不會妨礙他建立明晰而精確的概念。恰恰相反1近代物理學的概念在精確性和抽象程度方面可以與任何其他的科學概念相比,同時還表現出一個好處,即人們總能輕而易舉地、確定無疑地追溯到建立起這些概念的感性要素。對于自然科學家,直觀表象與概念思維之間的鴻溝決不是很大的、不可跨越的.我可以順便指出,我決沒有輕視物理學的概念,而是在過去幾乎40年中,在許多方面都比以前更徹底地從事于評論這些概念。”([11],p.280)

不管怎么說,馬赫的主導哲學畢竟是偏向感性、偏重事實的。馬赫在當時采取激進的或徹底的經驗論立場并不是無緣無故的(也許是合理的),這既是他抵御新康德主義的先驗論和黑格爾思辨的自然哲學的影響的需要,也是他反對力學神話(力學先驗論和力學自然觀)的要求.而且,正如馬赫的自我辯護詞所講的,以感覺和經驗作為自然科學的出發點和基礎,本來就無可厚非,倒是非常合乎情理的。弗蘭克在談及這一點時說:馬赫哲學的價值不在于它幫助物理學家在工作中怎樣前進,而在于它提供了一種保衛物理學大廈,反對外來攻擊的手段,把物理學放在無懈可擊的位置上。事實上,普朗克在提及馬赫實證論時也看清了這一點:“要給它以充分的榮譽,因為面對著威脅性的懷疑論,它再次樹立起一切自然研究的唯一合法的出發點——感性知覺。”([9],pp.219~234)連人文學者馬克思也一般地說:“感性必須是一切科學的基礎。科學只有從感性意識扣感性需要這兩種形式的感性出發,因而只有從自然界出發,才是現實的科學。”事實上,正如馬赫所言,感性知覺和概念思維之間的鴻溝并不很大的。馬赫的實驗心理學方程是這樣的:感覺+精神=感性知覺。因此,科學中的智力因素在馬赫那里并不是在實驗之后添加的,而本來就象面包中的酵母一樣,早就融會在一起了([4],pp.169~1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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