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宏觀經濟運行態勢問題論文
時間:2022-08-09 04:3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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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轉軌中宏觀經濟運行方式與宏觀調控政策的轉變及其局限性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逐步進行計劃經濟體制向市場經濟體制的轉軌。這種體制變革導致經濟運行機制的相應變化,即由國家計劃對企業和各種經濟單位的指令性、行政性調節,逐漸轉變為在市場信息影響下,以經濟利益引導企業和個人進行微觀決策的自動調節。在此情況下,價格、利潤、成本、收益、供給與需求的協調機制產生了,計劃機制逐漸讓位于市場機制。
隨著經濟運行方式的轉變,經濟的周期性波動及其形成機制也發生了變化。在計劃經濟體制下,經濟擴張和經濟收縮都是由行政性的強啟動引起的,因而它往往導致經濟的大起大落;經濟衰退一般都會帶來總體經濟水平絕對量的下降,(注:在計劃經濟體制下,我國發生了五次經濟周期波動:(1)1953~1957年;(2)1958~1962年;(3)1963~1968年;(4)1969~1972年;(5)1973~1976年。其中,第一、二、三次經濟周期波動均出現經濟的負增長。)造成經濟的重大破壞。而在1978年改革開放后的四次經濟周期波動(1977~1981年;1982~1986年;1987~1990年;1991~1999年)中,則沒有出現經濟的負增長,屬增長型的經濟衰退,即在經濟增長率下降的最低點,其經濟總量的絕對水平并不下降(見表1)。出現這一情況有客觀方面的因素,即改革初期我國仍處在短缺經濟的狀態下,市場制約的因素幾乎不存在,尚不可能出現大規模的生產過剩危機;另外,它與如下情況也有一定的關系,即隨著市場機制作用范圍的擴大,我國已逐步采用了宏觀調控的反周期措施,從而使經濟周期的波幅和波動系數縮小,經濟運行的穩定性增強。
表1中國GDP增長率的歷次波動
附圖
資料來源:《中國統計年鑒1999》,北京:中國統計出版社,1999年版,第57頁。
然而,應當指出的是,由于我國實行的是漸進式的經濟改革,在較長的轉軌時期中存在著兩種體制因素并存的局面,這使我國的宏觀經濟管理體制仍然很不完善,一些市場化的調控手段難以一步到位,經濟周期波動仍呈現明顯的“計劃同期”(注:即國有投資的擴張與收縮成為周期波動的直接原因,經濟周期為國家的集中計劃所推動。)的特征。
在計劃經濟體制下,統收統支的中央集權的資源配置方式表現為國家以向國有企業財政撥款的形式進行投資。在這種投資方式下,企業的發展嚴重依賴于國家,并具有爭奪國家投資的強烈沖動。因此,每次經濟增長的啟動,一般都同時帶來經濟的“過熱”,從而使經濟周期帶有明顯的人為“計劃”推動的特點。在改革開放初期,這一情況幾乎沒有改變。自1978年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出現的幾次因經濟“過熱”引起的經濟大波動,均起因于國家投資的擴張。其中,第一次經濟大波動發生在剛剛進入改革開放時期的1978年之后,它起因于計劃者的沖動,即在當時確定了大量不切實際的建設項目。為了克服這次經濟波動的后果,我國在20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基本上處于經濟調整時期。
第二次經濟大波動始于1984年。該年年底,我國決定把預算內基本建設投資由財政撥款改為銀行貸款,并把部分投資項目的審批權下放。由于我國的“預算軟約束”是一種制度性的軟約束,它來源于計劃經濟體制下的政府與國有企業的特殊產權關系。因此,在國家財政、國有銀行和國有企業三位一體的體制尚未根本改變的情況下,只是把國家投資的財政渠道改為銀行渠道,是不可能結束銀企之間在資金鏈條上的體制性“軟預算”約束狀態的。正因為如此,在基本建設投資由撥款改為貸款后,便發生了銀行競發貸款、基本建設規模迅速擴大、社會消費需求膨脹、貨幣發行失控的情況。當時,政府曾設想以“軟著陸”的方式緩解經濟生活中日趨嚴重的供求失衡矛盾,但實際上財政、信貸“雙緊”政策幾度夭折,經濟繼續升溫,通貨膨脹不斷升級,并在后來演變為1988年8月爆發的搶購風潮。這次由擴張性貨幣政策引發的工業超高速增長,在遭遇資源制約后迅速滑落。它使我國的經濟發展形勢發生了重大的轉折,即此前的兩位數的高增長率和較低的通貨膨脹率已不復存在。當年,通貨膨脹率第一次達到兩位數,這迫使國家于該年第四季度不得不實行緊縮的經濟政策。在經濟緊縮的情況下,國有投資率先回落。1989年非國有投資出現了改革開放以來的第一次回落,有人據此認為,這是“中國農村持續發展推動時代的轉折”。
在國家財政、國有銀行和國有企業三位一體的體制下,國家與企業間的預算關系必然使企業表現出對資金的旺盛需求,即所謂投資“饑渴癥”、與此同時,國有銀行也把向國有企業提供資金看成是義不容辭的責任,并把由此可能出現的壞賬寄希望于由國家的財政撥款沖抵,因而往往導致國有部門投資資金的無限供給。在20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調整期間,銀行的信貸規模受到控制,但它并沒有擋住又一次經濟過熱的到來。發生于20世紀90年代初的第三次經濟過熱主要是由社會集資規模的急劇擴大和國有銀行資金大量以非貸款方式流出(銀行辦企業等)引起的。而在1991年下半年國家重新啟動國有投資(以比非國有部門高出10個百分點的增長率增長),并帶動非國有部門投資的增加(其中1993年的增長率高達72%)后,經濟過熱很快形成(1992年和1993年,GDP增長率分別高達14.2%和13.5%)。1993年7月,政府不得不從減少國有投資入手,開始實行緊縮的宏觀經濟政策,從而出現持續多年的經濟“軟著陸”。
以上情況表明,由于我國實行的是漸進式的改革,在轉軌時期,舊體制因素仍廣泛存在。它們對我國的宏觀經濟運行和宏觀調控方式仍產生著巨大的影響,這主要表現在:
1.國有投資的擴張與收縮仍是經濟周期波動的直接推動力。資料表明,在1979~1997年期間,我國實際投資增長與GNP的實際增長的相關系數高達79.5%,即GNP實際增長波動的近80%可用投資來解釋;名義投資與名義GNP的相關關系系數則高達99%,投資與經濟增長的波動基本一致。(注:中國社會科學院經濟研究所宏觀課題組:《投資、周期波動與制度性緊縮效應),載《經濟研究》,1999年第3期,第16~17頁。)而在經濟景氣循環中,國有投資總是起著經濟啟動和收縮的先導作用。在國有投資確實啟動了經濟景氣時,非國有投資才會跟進;在國有投資收縮從而結束了經濟景氣時,非國有投資才會快速退出。
2.經濟發展從“計劃-財政主導”階段向“銀行融資推進”階段過渡,未能解決預算軟約束的問題,即對國有部門投資資金的無限供給會通過信貸膨脹的形式表現出來。對于國有企業來說,使用國家的財政撥款與使用國有銀行的貸款并無本質區別,資金來源渠道的改變并未形成對企業資金使用的硬約束。在此情況下,企業仍強烈地表現出“投資饑渴癥”,只不過是從爭奪財政撥款轉而表現為爭奪銀行貸款而已,而且,即使在銀行貸款的規模受到國家的硬性限制時,企業也會力圖通過其他形式籌資,如銀行辦企業、企業非法集資等。而一旦經濟過熱難以為繼時,國家只能采取強制性的緊縮措施來控制經濟的發展,從而造成經濟的劇烈震蕩。
3.經濟中的“軟預算”約束源于政府與國有企業的特殊的產權關系,因此,只要企業歸國家所有,企業的經營損益就最終仍由國家承擔。當企業的資金來源于財政撥款時,企業的經營損益直接由國家財政承擔;當企業的資金來源于國有銀行的貸款時,企業的經營損益通過國有銀行這一中間環節間接地由國家財政承擔。正是由于這種“軟預算”約束,造成國有企業仍然缺乏競爭性和經營效益。這從國有企業的高額微觀負債可以明顯看到。1980年,國有企業的負債率為18.7%,到1994年,對12.39萬戶國有企業(含商業、金融業)清產核資,資產負債率高達75.05%,若扣除實際損失掛賬,則高達83.3%。1995年國有企業虧損與贏利基本持平,到1997年,虧損則比贏利高出近1倍,國有企業基本上喪失了償債能力。據工商銀行調查,1989~1996年共受理破產案8138件,其中后兩年為5128件,占受理總數的63%,在破產加速后,銀行的虧損率達85.1%。(注:中國社會科學院經濟研究所宏觀課題組:《投資、周期波動與制度性緊縮效應》,載《經濟研究》,1999年第3期,第19頁。)在此情況下,國家財政不僅必須(如通過發行特別國債)補充國有銀行的資本金,而且要承擔國有企業高負債導致的國有銀行的壞賬損失,國家成了潛在的國有企業債務的最終承擔者。也就是說,國有企業的微觀負債最終總是要轉化為政府的宏觀負債的。很顯然,宏觀經濟能否平穩運行,宏觀經濟政策能否奏效,不僅取決于宏觀政策本身,而且還需要微觀層次的制度保證,即企業產權制度的明晰化。
1998年以來我國宏觀調控政策的轉折及其效應
如上所述,由于轉軌時期存在著兩種體制因素并存的局面,我國的宏觀經濟管理在從傳統的直接調控走向通過市場中介的間接調控的過程并不順利,特別是國有企業產權制度改革的滯后,使經濟發展從“計劃-財政主導”階段向“銀行融資推進”階段的過渡也受到嚴重的障礙。更為引人關注的是,在1998年以后,我國宏觀調控政策的走向甚至發生了重大的逆向轉折,即通過發行長期國債,增加對國有部門的投資,重新強化了國家主導經濟發展的因素。
1997年7月爆發的東亞金融危機對世界經濟造成重大的沖擊,也給我國經濟帶來一定的影響。但應當指出的是,由于我國的資本市場和貨幣市場尚未開放,這種影響主要表現在對外貿易方面(1998年,我國外貿的增長速度明顯放慢,并于該年5月曾出現負增長)。因此,客觀而論,我國之所以在1998年采取高強度的擴張性的財政政策,其主要原因還在于國內的經濟形勢。
自1993年7月實行緊縮的宏觀經濟政策后,我國經濟的增長率一路下滑。1993~1997年,GDP的增長率分別為13.5%、12.6%、10.5%、9.6%和8.8%,而且,這種下滑趨勢在繼續(1998年和1999年分別為7.8%和7.1%)。在市場長期疲軟的情況下,企業的兼并、破產加劇,失業人數劇增,國有企業下崗分流的人員每年約達1000余萬人。與此同時,由于制度環境和經濟形勢的制約,旨在刺激經濟增長的密集運用的貨幣政策的效果不佳。自1996年5月之后的兩年多時間里,中央銀行多次降低存、貸款利率,并在1998年初采取了取消國有商業銀行的貸款限額控制(改行資產負債比例管理和風險管理)、降低準備金率、頒布積極實行貸款支持的指導意見等措施。但所有這些措施都沒有產生明顯的政策效果,經濟下滑的趨勢依然。很明顯,貨幣政策的操作余地已相當狹小。
在此情況下,我國從1998年開始實行連續數年的擴張性的財政政策。1998~2002年,我國共發行長期國債6500億元(注:②這一數字尚不包括用于臨時財政支出的特殊國債。例如,1998年,為了提高國有銀行的資本充足率,國家一次就發行了2700億元的特別國債。)(各年的數額分別為:1000億元、1100億元、1500億元、1500億元和1400億元),用于安排國債投資項目。這種超高強度的擴張性財政政策帶來了多方面的不同效應。
1.擴張性財政政策的成效
應當肯定,在遭遇亞洲金融危機的沖擊和國內經濟增長滑坡的情況下,我國有必要采取擴張性的財政政策,而且也取得了多方面的成效。
首先,較大規模地擴大了投資需求,從而遏制了經濟增長速度下滑的局面,拉動了經濟的繼續發展。據有關部門測算,國債投資對GDP增長率的拉動,1998年為1.5個百分點,1999年為2個百分點,2000年為1.7個百分點,2001年為1.67個百分點左右。按照這個比例計算,1998~2001年,國債投資對經濟的拉動在各年GDP總量中所占的比重分別為:20%、28%、21%和20%。(注:楊繼繩:《凱恩斯依賴癥》,載《中國經濟時報》,2002年6月22日。)在外部經濟環境趨緊、國內市場疲軟的情況下,這對于保持我國經濟的穩定增長無疑是必要的。
其次,國債投資建成了一批重大基礎設施項目,緩解了長期以來基礎設施建設滯后而引起的對經濟發展的制約。其中,在國債投資的支持下,我國對大江、大河、大湖進行了大規模的堤防工程建設和水毀工程修復。僅在1998~2003年3年中,全國共完成堤防加固16369公里,完成江河控制性樞紐工程25個、病險水庫除險加固工程75項、蓄滯洪區安全區建設22個,并拓展節水灌溉面積6500萬畝。這些工程已在經濟中發揮實際效用。在改善交通運輸條件方面,1998年以來的3年中是我國公路、鐵路、民航建設發展最快的歷史時期。在這一時期中,公路新增通車里程約17.4萬公里(其中新增高速公路10230公里),使我國公路總里程達140萬公里(其中高速公路為1.5萬公里),鐵路新增長度2070公里(其中復線里程586公里),水運航線、民航機場建設等也完成了一批新的工程項目。此外,糧食倉儲設施、農村供電設施、城市基礎設施、環境和生態保護等方面的建設,也取得重大進展。
最后,部分國債資金被用于改革成本的支付。例如,在1998年增發長期國債后,預算中原準備用于基礎設施建設的部分資金,被用于國有企業下崗職工基本生活費的保障和離退休人員養老金的發放等。該年發行的高達2700億元的特別國債,則被用于充實國有獨資銀行的資本金。這些均屬于改革成本的支付,它對于緩解改革風險、保持社會安定以及進一步深化體制改革都有一定的作用。
2.擴張性財政政策導致轉軌進程中某些舊體制因素的復歸
擴張性的財政政策也有明顯的負效應。這種負效應是多方面的。這里我們首先要分析的是擴張性財政政策對經濟體制改革的負效應,即它重新強化了國家對經濟的壟斷和控制,甚至在某些方面導致舊體制因素的復歸。
其一,強化了一些部門的壟斷趨勢和國家機關的行政控制。
傳統的計劃經濟是一種國家壟斷和政府控制的經濟,經濟改革的基本取向就在于不斷打破國家的經濟壟斷和放松政府對經濟的控制,從而促進經濟的市場化和活躍經濟主體之間的平等競爭。然而,執行凱恩斯主義的擴張性財政政策,使國家成為主導經濟增長的主體,是與市場經濟配置資源的方向相悖的;特別是國債投資主要用于基礎設施和公共服務部門,更強化了國家對這些部門的壟斷性控制,并進而強化了整個國家的行政壟斷和直接管理。在推動擴張性財政政策過程中,我國出現了行政控制明顯加強的趨向。例如,在糧棉購銷體制改革后,由于個別地方出現搶購現象,國家曾經又恢復了對糧食和棉花的收購體制,取締和禁絕私商的相關活動,由糧食部門和供銷社壟斷糧食和棉花的經營;當一些產業部門出現生產能力過剩時,價格的下跌本是正?,F象,但國家在此情況下不是通過鼓勵正常競爭促進產業集中和產業進步,而是倡導搞所謂行業“自律價格”,實際上是想通過價格卡特爾來抑制競爭,等等。
壟斷的加強除了強化政府部門的行政控制外,還造就了一個龐大的既得利益集團。如在電力、通訊、鐵路、民航等部門,這種利益集團往往依仗對國家經濟資源的實際占有,千方百計地阻止民間資本的進入;它們畫地為牢,排斥競爭,阻礙要素的自由流動,以謀求自身利益的最大化,不惜損害社會和公眾的利益。壟斷會扭曲資源的有效配置,從而造成壟斷租金:一是通過壟斷價格體現出來的社會福利損失,二是行業壟斷部門巧立名目非法收取各項費用,將自身低效運行的成本和發展投資的負擔轉嫁給廣大消費者。根據一些人的研究,1985~1996年,我國壟斷行業勞動生產率的增長率大大低于全國的平均水平,而同期內壟斷行業職工的平均工資卻大大高于全國職工的平均工資水平。1995~1999年期間,我國電力行業每個職工比其他行業職工多收入14294元,平均每年多收入2859元,該行業每年平均多支出的工資額為79.1億元。1996年,在壟斷行業的價格與1985年相比有大幅度上漲,而且上漲幅度大大高于通貨膨脹率的情況下,我國電力工業的資金利稅率卻僅為7.33%,與1985年相比下降了54.58%。鐵路運輸虧損13.8億元,與1985年贏利64億元相比,減利120%。市話虧損35.6億元。郵政虧損70億元。(注:過勇、胡鞍鋼:《不可低估行政壟斷造成的經濟損失》,載《中國經濟時報》,2002年7月13日。)由于壟斷行業上繳的利潤中包括了政府從國有投資中應得的回報、政府給予國有企業的大量補貼以及所得稅返還、減免等優惠,因此,壟斷行業多年來不僅耗散了本行業的巨額租金,而且也耗費了大量國家本應得到的財政收入。
事實表明,壟斷的加強正在成為阻礙經濟發展的一個重大因素。當前,大部分被用于擴充國有經濟的國債投資,實際上是民間資本轉化而來的,這部分投資的增加直接削弱了民營經濟的發展。而當國有經濟的發展加劇了經濟的壟斷時,壟斷部門的尋租活動又必然阻滯整個國民經濟的發展。在轉軌過程中,在市場經濟體系已初步確立的情況下,行政壟斷的加強一方面表明國家計劃經濟權力的擴張,另一方面則意味著壟斷部門市場經濟利益沖動的加劇,它實際上是這二者的結合。在此情況下,壟斷行業的企業往往通過制定壟斷價格,或依仗其壟斷地位巧立名目收取各種費用,最大限度地謀求本單位的經濟利益,尋找并耗散其壟斷租金。據2001年11月末的統計數字,國有企業贏利的82.6%集中于22家企業大戶,其中,中國石油、中國移動、中國電信、中海油、國家電力公司五家企業的贏利合計占重點企業贏利總額的58%。(注:楊繼繩:《凱思斯依賴癥》,載《中國經濟時報》,2002年6月22日。)有人擔心,在當前的情況下,長期推行凱恩斯主義的擴張性財政政策,有可能使中國經濟集計劃經濟與市場經濟二者的弊端。這種擔心或許不是沒有道理的。
其二,過分倚重財政擴張強化了轉軌時期中金融市場的集中和行政控制,使信貸資金進一步集中流向國有部門。
金融是現代市場經濟的神經中樞。在新經濟自由主義經濟學對凱恩斯主義進行全面批判后,西方國家已逐漸擺脫在刺激經濟增長中對擴張性財政政策的倚重,轉而著重通過調整貨幣供應量來保持經濟的穩定增長。我國在實行以分稅制為基礎的分級財政后.也較好地處理了政府與企業、中央與地方的兩大基本經濟關系,從而使宏觀經濟管理逐漸由傳統的直接控制轉為政府通過市場中介而進行的間接調控。在此情況下,提高金融調節在宏觀調控中的地位和作用本應是實現市場化的一個重要方面。然而,在國債投資日增、財政亦字擴大和銀行不良貸款數額巨大的情況下,金融風險的積累不能不引起人們的嚴重關注,加之人們對行政控制仍心存依戀,因而在金融運作方式和監管方式上出現了集中的行政控制的強化。(1)金融發展出現了某種縱向一體化的傾向。例如,貸款權的上收,(注:1998年,在配合國債投資擴大信貸發放的同時,信貸也明顯向國家銀行集中,國有獨資商業銀行的貸款占全部金融機構貸款的比重明顯上升。該年1~11月,國家銀行貸款占全部金融機構貸款的比重達78.5%,比上年同期高7.7個百分點,為近4年來的最高值。)城市合作銀行的合并,關閉產權交易中心,取消場外交易等等。(2)經濟啟動主要依靠增發國債和銀行的間接融資,一些限制性安排和歧視性政策仍然存在并得到強化,中小企業(特別是非國有企業)缺乏相應的融資渠道。為了刺激投資,1998年在不到9個月時間里連續三次下調存貸款利率,并放寬了利率浮動的幅度。三次下調利率使貸款利率共平均降低了2.22個百分點,由此減輕企業(主要是國有大企業)利息支出600億元以上,降低國債利息負擔300億~400億元。然而,對利率浮動的規定卻對中小企業存在明顯的歧視,即規定商業銀行、城市信用社對小企業的貸款利率上浮幅度由現行的10%擴大為20%,最低下浮幅度10%不變。農村信用社貸款利率最高上浮幅度由現行的40%擴大為50%。(注:中國人民銀行研究局課題組:《中國貨幣政策分析》,載《經濟研究》,1999年第3期,第28頁。)很顯然,關于利率浮動幅度的規定對中小企業(主要是非國有企業)的融資是不利的。與此同時,民間金融仍基本上處于非法地位,這更使非國有經濟和中小企業缺乏相應的融資渠道。金融控制的加強和金融政策的進一步傾斜使信貸資金更加集中投向國有部門,從而進一步強化了國有企業(特別是國有大企業)的壟斷地位。
3.擴張性財政政策給經濟發展帶來的隱患
擴張性的財政政策不僅強化了國家的行政壟斷,導致了某些方面舊體制因素的復歸,而且也給正常的經濟發展帶來嚴重的隱患。
擴張性財政政策的一個直接后果就是導致財政赤字的迅速膨脹。1997年,我國的財政赤字為582.42億元。而在1998~2001年期間,各年的財政赤字則分別達到922.23億元、1743.59億元、2491.27億元和2598億元,年增長率分別為58.34%、89.06%、42.88%和4.28%。2001年的財政赤字為1997年的4.2倍。2002年的財政預算赤字更達3098億元,比上年增長19.25%,并首次突破占GDP3%的國際警戒線。(注:楊繼繩:《凱恩斯依賴癥》,載《中國經濟時報》,2002年6月22日。)
由于國債資金主要用于基礎設施建設的投資,過長的回收周期和過低的投資收益率導致短期內難以獲得投資收益,這就往往導致借新債還舊債的情況,使國債規模越來越大。2000年底,我國內債余額已達13000億元人民幣,外債余額達1500億美元,內外債共計25000億元人民幣。2001年和2002年,債務余額進一步增加。(注:楊繼繩:《凱恩斯依賴癥》,載《中國經濟時報》,2002年6月22日。)而且,上述數字尚不包括大量隱性債務,而這種隱性債務確實存在。它主要包括:(1)各級政府拖欠的公務員工資和養老保險欠款,以及國家糧食經營虧損掛賬,等等。(2)地方政府(特別是縣、鄉兩級)財政通過各種不規范的方法舉借的債務(估計有1000億元人民幣)。(3)國有銀行剝離出的1.4萬億元不良債權,經處理后,樂觀估計能收回4000萬億元,損失的1萬億元將最終由國家財政承擔。因此,我國的實際債務余額比公布的顯性債務余額大得多。2002年3月,財政部副部長樓繼偉在中國發展高層論壇上回答與會者的提問時表示,當年我國的債務余額為8000多億元,只占GDP的18%。顯然,這里指的只是顯性債務,如果加上隱性債務,比例將高得多。據樓繼偉透露,到2002年,我國包括顯性債務和隱性債務在內的債務余額占GDP的比重,世界銀行曾估計是50%~70%,比較樂觀的估計是40%~50%,而比較悲觀的估計則達70%~100%。國外的經驗數據表明,積累的國債余額占GDP的比重一般不應超過60%,我國的債務余額顯然已突破了國際警戒線。
更為嚴重的是,擴張性的財政政策使經濟增長越來越依賴于財政支出的擴大,特別是國債的增加。2000年,我國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與當年GDP的比例為36.81%,國債投資占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的58.63%。到2001年,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與GDP的比例增長到38.43%,而國債投資占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的比重則高達65%。這表明,GDP的增長主要是靠投資特別是國債投資推動的。中經網2002年8月2日刊載的北京大學中國經濟研究中心宋國青的文章表明,1998~2000年的年平均總需求即名義GDP的增長率為6.3%,其中實際增長7.7%,價格下降1.3%。而財政支出增長率為19.8%,財政赤字增長率達62.4%(因債務利息支出記賬方式的改變,這里的財政支出和赤字的增長率略有高估)。很顯然,以每年近20%的財政支出增長率和60%多的財政赤字增長率來支持7%左右的總需求增長率,肯定不是一種可持續的增長方式。
還應指出的是,隨著國債利率的下行,持有大量國債的金融機構積聚的風險更是不斷增大。中國人民銀行貨幣政策分析小組于2002年8月2日的《2002年第二季度貨幣政策執行報告》表明,到2002年5月末,金融機構持有的國債9367億元(不含財政對商業銀行發行的2700億元特別國債),比上年增加1022億元,增長12.2%,占國債市場總量的比重達56.7%,較上年末上升3.3個百分點,占其資金總運用量的比重為5.5%,比上年末上升0.3個百分點。在金融機構特別是商業銀行成為國債市場上最主要投資人的情況下,存貸款利率的下行,一方面,大大壓縮商業銀行的贏利空間,對其經營狀況產生不利影響;另一方面,在國債品種、期限趨同的情況下,一旦風險突現,變現遭遇困難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幾點啟示
1.擴張性財政政策所引起的國家作為投資主體地位的加強,有可能導致計劃體制下宏觀經濟運行方式的復歸。因為,這種擴張性的財政政策實際上是預算軟約束在新時期的一種表現,它仍源于政府與國有部門的特殊的產權關系,是新時期國家以財政資金推動國有經濟繼續發展的一種形式。在計劃經濟體制下,企業資金直接來源于財政撥款,這是預算軟約束的典型表現。在經濟發展從“計劃-財政主導”階段向“銀行融資推進”階段過渡后,國有企業的資金來自國有銀行的貸款。當國有企業無力還貸時,其損失最終仍由國家承擔,因此,預算約束依然是軟的。而當企業競相爭奪銀行貸款造成信用膨脹并引起經濟過熱(如我國上世紀90年代初出現的情況)時,國家不得不采取包括限制銀行貸款在內的強制性的緊縮措施。然而,國有經濟的低效率使它不可能依靠正常的積累機制獲得發展。為了保持必要的經濟增長率,以緩解巨大的就業壓力,啟用赤字財政政策成了難以避免的選擇。國債投資無論用于國有企業的技術改造項目、改革成本的支付,還是基礎設施項目的建設,都是國家財政對國有經濟的輸血。但是,赤字財政政策不可能無限制使用,當它難以為繼時,經濟震蕩就會到來,大起大落的所謂“計劃周期”也有可能重現。這是必須高度警惕和極力避免的。
2.擴張性宏觀經濟政策本質上是經濟可持續發展的破壞力量。如上所述,自1993年以來,我國經濟的年增長率一路下滑。出現這一情況的直接原因是市場長期疲軟,社會需求低迷。但更深層次的原因在于制度障礙引起的經濟發展內在活力的不足。其中一個最主要的方面是產權制度改革滯后使經濟主體(主要指國有企業)缺乏產權約束機制。然而,擴張性的財政政策不僅無助于這一問題的解決,而且使之進一步加劇。首先,它強化了政府的行政控制和國有部門的壟斷地位,削弱了各種經濟主體的平等競爭,從而進一步抑制了經濟的活力。其次,它把大量經濟資源投入低效率的國有部門,抑制了非國有經濟的正常發展,阻礙了國民經濟效益的提高。此外,它還使財政赤字和國債負擔迅速擴大,從而使經濟的正常運行面臨巨大的風險??傊?,擴張性財政政策因其“擠出效應”日漸明顯,對經濟增長的拉動作用正在減弱,而它對經濟運行帶來的隱患和風險則日趨嚴重,因此,它應在政策調整中逐步淡出。至于貨幣領域,當前的貨幣供應量是適宜的,因而應慎防轉而實行擴張性的貨幣政策,以免導致通貨膨脹。
3.推動經濟繼續穩定增長的出路在于制度創新。我國的經濟發展之所以遭遇市場疲軟、有效需求不足的問題,其根源在于制度改革滯后。中國的人均消費支出和人均GDP都只相當于發達國家的百分之幾。(注:據瑞士國際管理學院提供的數據,2001年,中國的人均個人消費支出只有407美元,而美國為24794美元,日本為18404美元;中國的個人消費支出僅為美國的1.64%、日本的2.2%、瑞士的2.0%、英國的2.6%。同年,中國的人均GDP僅相當于美國的2.5%。)面對如此低下的收入和消費水平,扭轉市場疲軟的關鍵在于發展生產,繁榮經濟,促進各種經濟主體收入水平的提高,從而擴大社會的有效需求。在我國新、舊體制因素依然并存,制度因素嚴重阻礙經濟發展的情況下,制度創新就是經濟發展的最主要的推動力。關于我國當前的制度創新問題,應另文詳加分析,限于篇幅,這里僅提出若干要點。(1)建立能夠為創新活動提供激勵的產權制度。任何經濟的發展都離不開資本的積累,離不開創業。我國當前市場低迷,經濟發展缺乏內在動力,一個主要因素就是國內資本收益不足,資本形成機制乏力。為了扭轉這一局面,就必須對國有企業的產權制度進行根本性的改革,即除涉及國家安全、自然壟斷、提供重要公共產品的行業,以及支柱產業和高新技術產業的骨干企業等領域,仍繼續保留國有企業外,原則上國有資本應從所有適于商業經營的部門和領域退出。另一方面,應進一步拓寬民間資本進入市場的領域,并真正消除在投融資、稅收、土地使用和對外貿易等方面對民營企業的歧視,以促進其正常的發展。(2)加速金融市場的培育和發展。市場經濟的本質就在于通過生產要素的流動和組合,實現經濟資源的優化配置,以促進經濟的發展。而在生產要素的配置中,金融服務起著核心的作用。因此,加速金融市場的培育和發展在當前具有迫切而重大的意義。在這方面,除了應允許民間銀行的發展外,還應促進資本市場(包括股票市場和債券市場)的培育和發展。(3)推動政府職能的轉變和國家機構的改革?,F代政府的主要功能在于經濟的宏觀調控、市場的監管和公共服務的提供。為此,政府應盡量減少乃至取消配置資源的權力,讓市場來決定經濟資源的配置。只有如此,經濟才能有活力。因此,政府應取消一切不合理的行政審批,并相應進行機構改革,以實現精簡、效能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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