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體傳播政治經濟學視角研究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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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體傳播政治經濟學視角研究論文

關鍵詞:傳播政治經濟學媒體融合概述

[摘要]:在近些年的社會輿論中,媒體融合這個概念往往披著一層神秘的面紗。特別是在未來主義和自由經濟輿論的鼓吹下,媒體融合不僅代表讓人眼花繚亂的新技術,仿佛還預示著天賦人權和民主自由的人類理想,因而成為了象征實現社會進步、經濟發展、人類平等的金鑰匙。筆者認為北美關于媒體融合的研究把媒體融合現象作為起點,著重剖析現象背后更深層次的政經、機構、政策、發展、社會關系和權力結構的本質、動因以及影響。總的來說,在全球傳播體系市場化、自由化和數字化的大背景下,媒體融合不僅是全球資本主義體系通過傳播信息產業自我更新和自我重組的具體手段,同時也給發展策略、行業監管、資本積累、勞動關系、社會民主和大眾文化帶來了種種互相制衡的矛盾的影響,歷史的延續性和革新性是媒體融合的雙重特點。

Abstract:

Mediaconvergenceisanotherbuzzwordinthefuturistdiscourse.Whilecelebratedastheinevitablepathtowardseconomicgrowth,socialdevelopment,andhumanprosperity,mediaconvergenceisactuallyamarket-drivenrestructuringoftheglobalcapitalistsystemontheplatformofinformationandcommunicationstechnology.ThroughcriticallyreviewingtheNorthAmericanscholarshiponmediaconvergencefromthevantagepointofpoliticaleconomyresearch,thisarticlepointsoutthatontheonehand,NorthAmericanscholars,especiallypoliticaleconomists,havedemystifiedmediaconvergencethroughsocial-historicalapproaches;ontheotherhand,theyhavecriticallyexploredthehistorical,political,economic,institutional,andtechnologicalforcesthatinformandstructuretheprocessesofmediaconvergence,fromtheperspectiveofvariousplayersinthetransnationalpoliticaleconomy.Recognizingthedeepenedintegrationofdevelopingcountries,suchasChina,Russia,India,andBrazil,intotheglobalcapitalisteconomy,mediaconvergence,asanongoinghistoricalprocess,willcontinuetobeanusefulvehiclethroughwhichscholarscanfurtherunderstandtheexpansionandevolutionofglobalcapitalism.

“媒體融合”,作為一個學術概念,它的內涵與外延非常的豐富,人們對媒體融合的界定往往受潛在的經濟邏輯和主流意識形態的影響;作為歷史現象,媒體融合的發展也還未有終結。處在最活躍的經濟和技術領域,媒體融合的走勢受到宏觀政治、意識形態、產業政策、市場、技術、核心價值和社會大眾的多方影響。介于“媒體融合”是一個動態的學術熱點,本文試圖粗略地歸納出幾種比較突出的研究途徑和角度。特別是站在傳播政治經濟學的角度,本文旨在審視北美學者近幾年內對“媒體融合”現象的預測、分析以及常用的理論分析框架。總體來說,北美學者對媒體融合的探討大致分三大重點:第一個重點考量媒體融合這一歷史現象的性質,并試圖解釋趨勢背后的主要推動力和阻力;第二個重點通過實證研究方法,對媒體融合的具體狀況加以分析。對于新媒體政策與新融合經濟的解析是這個方向的重中之重;第三個重點涉及媒體融合所帶來的,反映在大眾政治、公共文化、社會關系上的種種深刻影響。可以說,一方面,通過對當今全球資本主義格局的分析,北美傳播學,特別是傳播政治經濟學,對“媒體融合”概念中另人眼花繚亂的技術未來主義成分做了“去神秘化”的剖析;另一方面,由于認識到在市場化和自由化的全球影響下,媒體融合已超越言論,成為了實實在在的、承載國際政治經濟角逐、影響國內社會權力結構的重要歷史趨勢,北美學者也因此給于媒體融合足夠的重視,對這個歷史進程在當今政治、經濟、社會、文化、機構和權力分配中起到的有機作用做了全方位的研究。

一、什么是媒體融合

媒體融合最早是由MIT政治學學者IthieldeSolaPool提出的。他在1983年的專著TechnologiesofFreedom中,把媒體融合描繪成一股未來趨勢。這個概念泛指由數字技術所帶來多種媒介載體相互融合的技術演變。根據這個概念,在數字技術的影響下,信電、電話、電報、大眾傳媒之間原有的行業隔離與技術區別正在逐步消失。未來,某一物理媒介—無論它是無線還是有線,無論是電波還是電纜—將能承載所有的語音、圖像、數據、以及視頻的傳遞;同理,原本只能由傳統媒體提供的信息,例如印刷品、廣播和電話,也將不再限于它們原來特定的載體(Jenkins,2008:10)。3G手機、數字電視、網上廣播、還有眾多網絡互動媒體的出現都是媒體融合的具體例子;這些技術的進一步推廣也對網絡帶寬和終端功能提出了新的技術要求。

總的來說,“媒體融合”是西方未來主義思潮的又一流行詞匯,是繼“信息社會”、“第三次浪潮”、“后工業社會”之后的又一熱點。在未來主義的詞匯中,“媒體融合”以技術演化為核心標尺,對技術帶來的社會經濟變化又持有實在化的觀點。作為當代西方發達國家對新技術革命的主導思潮,未來主義反映了政治經濟權力精英對人類社會發展未來前景的主觀愿望。技術未來主義一大特點是把科學技術偶像化、自在化、絕對化,但同時又回避國際資本主義生產關系對科學技術的深刻影響與限定。無獨有偶,北美傳播學主流思想為未來主義的流行貢獻了一臂之力。比如,Murray(2003)就曾預測數字化的內容下載功能將進一步推動媒體融合的“第三次”浪潮。不可否認,技術演變是媒體融合現象的重要特點,“媒體融合”的口號也確是強有力的言辭。但是,作為一種學術理論框架,“媒體融合”有明顯的盲點。脫掉“科學技術”客觀性的偽裝,“媒體融合”實質上是帶有強烈價值傾向的規范性框架:一方面,它為“革命式”的技術創新而加油歡呼;另一方面,社會輿論卻領會不到融合潮流實質上是全球資本主義市場體系自我再造重組的有機組成部分。通過對新技術寓言式的描述,“媒體融合”潛在地為維護并重建資本主義發達國家的核心優勢做了鋪墊,埋下了伏筆。

值得一提的是,盡管未來主義把“新科技”對歷史進程的影響放大到絕對主導的地位,但是伴隨著國際資本和西方發達國家實實在在的推動,媒體融合已從主觀預測轉變為有自我實現能力的潮流,因而有了超越話語范疇的現實影響力。特別是美國1996年的電信改革,不僅取消了原來的行業隔離,不再禁止電信運營商進入有限電視和網絡服務行業,更是搶先全面市場化、私有化、自由化包括電信、廣電、計算機網絡在內的美國傳播行業,因而迫使英國和歐盟國家緊隨其后以期提升本國媒體資本在國際化的市場競爭中的實力。在自由化的市場機制的激勵下,壟斷集團通過融合強占先機,以期制定規則,主導轉型(Zhang,2002:38)。可以說通過迎合跨國壟斷集團資本擴張的本性,這一歷史性改革標志著新自由主義機制的興起,其深遠的影響力波及了整個國際傳播體系。

就在市場化、自由化浪潮的推動下,自九十年代以來,融合潮流變得相當明朗。盡管技術演變本身是不可缺少的必要因素,但是在那些以技術革命為理論框架的學者眼里,新技術就成了凌駕于政治經濟結構之上、自成體系的歷史推動力。當然,這其中也不乏有深度的研究作品。MiltonMueller(1999)就描繪了由電子技術帶來了媒體經濟和技術組織結構的重大變化。根據Mueller,媒體融合這個概念已流傳了近25年。自從互聯網和數字技術誕生以來,關于互聯網是否會最終促成媒體融合的討論就不絕于耳(Mueller:12)。在互聯網時代,技術進步顯然已將媒體融合變成觸手可及的現實。但是,如果這個趨勢至今還沒有充分實現,是什么樣的非技術阻力導致的?哪些機構,哪些利益,出于什么原因,在推動或延緩這個趨勢?哪些地區國家,哪些社會團體,哪些權力集團將從媒體融合的大潮中獲利?由于媒體融合還是不斷演化的歷史進程,在世界各國的發展程度也大相徑庭,這些結構性、實質性的問題將引導學術界的討論。

當然,不同的學術流派對于這些問題的解答也不盡相同。首先是機構研究。機構研究以引導機構改革、促進融合為目的,著重分析和評估融合的具體政策和現狀。這類研究默認并接受了主導媒體融合的商業邏輯,其研究的目的也是為了完善并促進資本主義技術改革,推進在“新自由主義”引導下的全球信息體系的重組與再造。比如說,Dong-HeeShin(2006)就韓國的發展狀況,認為目前媒體所有制結構,監管部門結構,以及媒體管理政策從不同程度上限制了媒體融合。Baldwin,McVoy和Steinfield在他們的專著里(1996)也指出媒體融合的實現不僅僅包含技術問題,還涉及到產業運作、商業文化、融資方式、基礎設施、產業政策等等方面。立足于各個國家的特定環境,站在經營策略的立場,這些論述著重討論“如何做”這一實際的操作性問題,為幫助實現跨國抑或本土資本在這一重大媒體產業變革中的取得戰略地位獻計獻策。

機構研究的“改良主義”的前提有意無意地提示我們:媒體融合決不是簡單的、必然的技術潮流,因為政府政策、經濟行為、意識形態、乃至資本主義的國際生產關系對媒體融合有決定性的意義。在這個理論架構下,“媒體融合”成為一個縮寫,泛指在電信、廣電和信息產業,由一系列技術演化、產業重整、市場改革和相關政策組成的現象(Blackman,1998)。因此,相對于未來主義科學技術絕對化和自在化的邏輯,傳播政治經濟學學者更加贊同這種社會化、機構化的理解。但是,不同于機構研究對全球資本主義體系默認或回避的態度,傳播政治經濟學對媒體融合的理解有意識地跳出“技術進步”和“經濟發展”的思維模式,并直截了當地解析全球資本主義系統與傳播信息體系之間日益復雜交錯的關系。在他的專著HowtoThinkaboutInformation中,Schiller就主張把媒體融合的本質看作是國際資本擴張和重組的又一個歷史表現,并指出“媒體融合”這個概念使公眾錯誤的認為融合是不可逆轉的技術進步的必然(Schiller2007:103)。在現代資本主義經濟下,“信息”作為一種資源已被深深地卷入市場經濟活動中去了,成為創造剩余價值的商品,同時也是資本積累的平臺;在信息經濟的旗號下,全球資本主義體系關心的是資本通過傳播信息平臺在全球范圍的積累,只要能增加利潤,這個體系中的主導者有意摧毀任何國家或地方干擾利潤實現的現有技術體系、制度、傳統和機構。從這個意義上,媒體融合說明資本邏輯滲透全球傳播體系的規模和深度的不斷擴張。有別于機構視角,批判政治經濟學往往突出國際資本活動所起到的隱形的,但實質上相當核心的主體導向作用,并且描述這個復雜歷史過程中所上演的種種矛盾、斗爭、控制,進而說明社會變革的根本性質和方向。

此外,由商業邏輯為主導的媒體融合是在經濟全球化的背景下被推進的。那么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對媒體融合的看法與做法一致嗎?新媒體的普及給于發展中國家“跨越”的機會嗎?當發展中國家加速融入全球資本主義市場體系,國家政府與本土資本是否有能力有選擇地介入媒體融合,并從中獲得實質性的實力增長?當地的人民大眾能否從中贏得更多的權益?當日本韓國成為媒體融合的先導國家,跨國資本在這些亞洲國家中起到什么樣的作用?新媒體的出現會促進本土文化的發展?抑或是遏制它?隨著媒體信息產業變得越加重要,它與國際政治和區域經濟之間又有什么樣的緊密關聯?在數字化和網絡化的新媒體環境下,這一系列關于國際關系和跨文化傳播的“永恒”問題仍然非常重要。比如說,Jussawalla(1999)就曾探討過信息技術融合對亞洲區域經濟的影響;Msimang(2001)則認為如果發展中國家想改變相對落后的被動狀況,面向媒體融合的管理方式不能照搬西方發達國家自由經濟的模式;Boyd-Barrett(2006)更進一步指出數字媒體在國際上的擴張幫助重整國際資本所操縱的媒體霸權。總的來說,從比較與跨國視角出發,如果媒體融合是信息技術革命的又一次浪潮,那么媒體產業在國際上的演變能幫助我們理解重大的國際權力的動態結構嗎?

二、新媒體政策與融合經濟

毋庸置疑,媒體融合給行業監管帶來了巨大的挑戰。電信、廣電和信息產業原本是在相對獨立的監管制度下發展的。具體的說,在歐美地區,電信監管政策強調對基礎設施硬件的管理,但視內容為超出監管范疇的私人問題;出于保護文化多樣性和維護弱勢群體的話語權,廣電的監管則側重內容管理;同時,信息與網絡產業則是在相對無監管的環境下發展起來的(Blackman,1998).但是面對媒體融合,原來各自分立的行業監管不得不重新調整,不同利益和理念之間的爭論與沖突不可避免。對于這些爭論的記載和分析有助于說明媒體融合的多重主體性與復雜的內在矛盾。

同時,從宏觀政治經濟的角度來看,資本主義全球體系自八十年代以來的發展更是把關于融合政策的爭論設定在一個特定的歷史時期:在新自由主義思潮的主導下,為了迎合國際壟斷集團搶占國際市場的戰略,歐美電信、廣電、信息行業監管政策都紛紛鼓勵自由化的機制,推動最大限度地開放市場(Schiller,2007)。同時,隨著發展中各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歐盟這樣的“超國家組織”,規范化的條約更加速了國家傳播產業本身以及以傳播產業為渠道而進行的與全球市場體系的融合。在這樣的背景下,融合政策還能在“社會公正,公平競爭,和消費者利益”之間作出比較公允的平衡嗎(Simpson,1999)?就全球媒體經濟而言,劇烈的市場改革和產業重組將改變以往經濟實體之間的動態平衡嗎?

首先,在基礎設施這一層面,就存在許多關于發展趨勢的爭論。比如說,當電信與廣播電視產業日趨重疊,“融合式”的監管架構是否會削減原來受推崇的媒體多元文化的保護制度。(Simpson,1999)?當電信運營商也開始提供媒體服務,怎樣才能保證其他服務供應商不受掌控信息基礎設施的運營商的惡意排擠(Blackman,1998)?由于兩種以上的技術都可以實現寬帶傳播,采用哪種技術來建設信息基礎設施也將對經濟社會產生深刻的影響(Benkler,1998;McKnight,2003).總而言之,在媒體變革的過程中,種種有關技術標準、市場準入條件、以及行業準則的監管政策都將影響未來媒體格局,因而至關重要。

其次,媒體融合還促使了許多新型終端和新型服務的出現;雖然傳統媒體并不會徹底消亡,但卻經歷巨變。重要的是,這些劇烈的變革鼓勵社會各界重新審視貌似永恒不變的媒體結構和媒體權力分配,因此孕育了大量的爭論和動蕩。以數字電視為例,承擔著公共服務功能的非盈利性媒體應當怎樣應對和適應數字化的挑戰?在以數字技術為載體,網絡為紐帶的,資本主義商業邏輯主導下的多媒體環境里,什么樣的媒體監管政策可以有效的保護“公共利益”這一核心價值取向?在北美自由經濟的大環境里,數字電視的推動是由目前的壟斷企業領導?還是通過政策介入把市場準入條件降低(Castañeda,2007)?可見,即便在歐美資本主義經濟的大環境下,傳播信息體系不僅是資本利潤最大化的載體,還承擔著重要的社會公益責任。因此,有關媒體融合的政策制定是在商業邏輯、權力結構和社會公益等一系列彼此矛盾的多方訴求下被左右著前行的。到目前為止,在新自由主義體系下,商業邏輯凌駕于媒體社會公益的責任之上,因此大大削弱了主流媒體在社會效益中的貢獻。當然,由于媒體融合還是一段尚未完結的歷史進程,最終的收益者將由歷史裁定。

就媒體經濟而言,由資本主義商業邏輯主導的全球傳播體系正在經歷劇烈的擴張,同時,其內部的市場格局也是動態的。在新自由主義和媒體融合的雙重導向下,傳播體系作為全球資本主義系統的有機組成部分經歷了結構性的調整。這一結構性的調整不局限于技術層面,而是涉及到資本主義媒體經濟內部的實力較量和重整。一方面,處于優勢地位的跨國壟斷集團試圖鞏固并進一步壯大其市場實力;另一方面,傳播信息體系在全世界范圍的調整也給新興的市場經濟主體帶來了機會。

具體的說,由于媒體融合的前提是網絡基礎設施和服務產品的重建和升級,這促使目前仍處于優勢地位的電信公司、傳統媒體、和硬件制造產業通過種種方式改變生產結構,切入新興市場,以適應變化,因而引發了產業結構、市場結構、部門結構的變化。目前,國際壟斷媒體公司已利用他們在資金、技術、人才和政治影響力上的種種優勢,通過擴張,兼并、重組等途徑,搶先把媒體融合納入公司發展策略中;換句話說,跨國媒體公司很大程度上主導媒體融合的走向,媒體融合也改變了它們的商業運作方式(Arsenault&Castells,2008;Chonetal.,2003)。與此同時,隨著市場需求的增長,國際生產鏈也經歷了重大的重組配制。電信、廣電與信息產業的廣泛融合甚至改變了這些細分產業內部的產業鏈結構,因此影響力波及世界各地(Witz,2001)。除了國際資本的帶動和跨國產業的結構調整之外,國內的政治經濟原因,特別是不同部門、不同經濟實體乃至階層利益之間的博弈,都可能影響以媒體融合為其中特點的產業格局的發展方向(Zhao,2005;Wu,2009)。可以說,在這場以媒體融合為形態的市場角逐中,鹿死誰手、誰是贏家是有關全球信息體系和全球市場經濟的前瞻性問題。

值得注意的是,由資本主義商業邏輯主導的全球傳播體系并不是堅不可摧的;恰恰相反的,資本主義體系的內在矛盾在新舊技術交替時期被放大,因此維護和鞏固資本邏輯對傳播體系的控制至關重要。首先,從純技術角度來說,現代技術給人類的交流傳播活動帶來更多的可能性:數字技術不僅使“信息”從一種稀缺資源轉變一種過剩資源,融合媒體更是具備了互動的特點,因而讓普通使用者對信息流通過程有了更多的掌控權。但是,往往正是這些極有益的技術特點使得資本通過全球傳播體系實現利潤積累的過程受到沖擊。

以知識產權為例:由于數字技術改變了媒體制作、內容存儲、信息傳遞和信息流通種種階段的操作方式,知識產權原有的生效范疇和執行方式都受到了負面影響。一方面,網絡強大的共享與復制功能不僅激發了數以萬計的免費內容下載和內容轉載,甚至鼓勵了非盈利性的創作共享運動的風起云涌(Murdock,2009)。作為反擊,大公司不僅嚴格化了知識產權規則,他們還推出了一系列控制信息供應的技術手段以期順利實現信息“商品化”的轉化,其中包括加密,直接授權,收費網絡信息,使用者密碼輸入系統等等(Spinello,2002:170-172)。除此之外,當多媒體和互動媒體成為主流傳播方式時,現代技術已給予消費者避開商業廣告狂轟濫炸的能力,數以萬計的頻道更使傳統的廣告失去原有的效應。新媒體與廣告、新媒體與知識產權之間的關系將如何發展直接涉及到商業媒體的生存方式(Spurgeon,2008)。

總之,如何創造新的盈利方式,如何控制乃至扼殺不符合資本積累的技術應用,如何打開并開發利用新興市場,如何創造新的需求不僅對于資本邏輯下的媒體行業本身有重要的意義,對于剖析現代資本經濟組織演化也有關鍵性意義.

三、媒體融合的社會影響

由媒體融合引發的全球傳播體系的重整對資本主義市場體系本身有深刻的影響。除此之外,北美學者不約而同地關注新媒體與新聞事業、新媒體與大眾政治、新媒體與社會民主之間的互動關系。換句話說,這類討論往往跳出了產業機構視角,關注非經濟問題。如果傳統媒體的特點之一是由精英主導的,自上而下的,壟斷式的信息制造和傳播,媒體融合是否可以減少了消費者對壟斷媒體的依賴,鼓勵更為民主的、更具參與性的信息傳播方式?這一議題是關注媒體政治的學者們關心的核心問題。一方面,互聯網、數字手機、網絡播客不僅讓大眾接觸到數以萬計的信息來源,更賦予普通人曝光突發事件、引發大眾討論、制造新聞效果的主體性能力(Murley,2009;Wilkinson,2009);另一方面,壟斷媒體集團為了迎合大眾需求也相繼推出網絡討論空間以期制造互動新聞的氣氛(Thurman,2008)。

早期學者對新媒體的民主化效果抱以浪漫主義的期望,IthielSolaPool(1983)就認為在媒體產權日益集中的國際環境中,媒體融合能鼓勵民眾的媒體參與,進而推進言論自由、民主政治乃至社會公正。不可否認,Pool的觀點有科學技術絕對性的傾向;潛在地,他把技術進步與民主化相提并論,把個人消費自由等同于社會群體之間的民主平等。但是這一極富價值取向的期望已成為了主流媒體研究的理論框架,同時也為西方科技未來主義思潮提供了很好的合理化宣傳。相對來說,近期的新媒體研究則運用了內涵更為嚴格的“民主”概念,通過實證研究方法以期丈量互動媒體、草根新聞的實在效果。從純技術的角度,新媒體跨越了傳統媒體中被動消費與主體性內容制造的鴻溝,但是從社會學的角度,社會各界、各個階層、各個民族享有新媒體的程度極度不平衡,保守的媒體權力結構也并沒有土崩瓦解(Zeitlynetal.,1998)。可以說,相對于技術絕對化和個體化的研究框架,傳播政治經濟學對媒體權力在資本邏輯下實現的分配關系提出了結構性的、批判性、本質性的認識,因而為了解媒體融合的社會影響提供了現實版的背景認知。

新媒體與大眾文化的互動也是一個重要領域。隨著壟斷媒體集團對大眾娛樂市場的不斷開發利用,消費者通過互動媒體為資本主義娛樂產業提供了大量新鮮的內容。HenryJenkins在他2006年的經典之作ConvergenceCulture中強調了消費者在新形成的媒體文化中起到的“不可忽略”的推動作用(p.8)。通過文化視角,關注互動式的多媒體,Jenkins提出媒體融合不僅是被資本宏觀推動,而且帶動了自下而上的消費者的媒體參與。簡而言之,新型的媒體文化和消費者群落是這類研究的重點。比如,Lankshear和Knobel(2003)研究過社會交際網站;Tarantino(2003)寫過消費者對數字電影的反哺;Mizuko(2005)寫過手機短訊在日本青少年文化中有機作用。可以說,全世界的媒體管理者、軟件設計者、系統工程師和計算機網絡公司都迫切地想要了解新媒體文化的傳播和影響,更想了解大眾流行對新技術的接受方式和導向趨勢。從學術研究的角度來評價,這類研究有效的突出了媒體消費者主體性的地位,并且強調了“文化”獨立于政治經濟的自在性和影響力,因而是傳播政治經濟學的有益補充。但同時,不可否認,優先消費者視角,突出市場經濟范疇內個體或群體的“消費自由”的邏輯回避了資本最大化的商業邏輯以及階級這最為核心的資本主義社會關系,這些盲點削弱了對市場經濟框架下的大眾文化的認識,也代表著向資本主義商業邏輯的某種妥協。公務員之家

當新媒體社會學和新媒體文化學的研究從大眾“消費者”的視角出發,媒體政治經濟學的視角則又回歸到媒體與資本主義體系的另一個重要交點,那就是媒體融合對勞動者、勞動關系和勞動狀況的影響。一方面,數字技術在各種機構中的滲透加深了資本主義體系對勞動者的監視、控制和操縱,在后福特主義生產模式下,當全球數字化與經濟全球化相融合,媒體融合更促使國際產業鏈的擴張和調整,因而對世界各國的就業結構和勞動狀況也產生了深刻影響;另一方面,新技術也帶來了鼓勵勞動者主體性和承載集體維權活動的空間。這一對相互制衡的矛盾趨勢將怎樣影響數字勞動、創造性勞動和知識型勞動?面對媒體融合所帶來的媒體產業結構和管理方式的變化,廣義的媒體工人是怎樣應對的?在信息產業全球化,媒體行業的工會做出什么樣的戰略性的組織調整?可以說,關于廣義的“知識勞動”與“創造性勞動者”的研究是一個的新興領域。這個視角再次把媒體融合的現象設置在資本主義經濟體系全球擴張和自我更新的時代背景之下。

四、總結與未來趨勢

在近些年的社會輿論中,媒體融合這個概念往往披著一層神秘的面紗。特別是在未來主義和自由經濟輿論的鼓吹下,媒體融合不僅代表讓人眼花繚亂的新技術,仿佛還預示著天賦人權和民主自由的人類理想,因而成為了象征實現社會進步、經濟發展、人類平等的金鑰匙。但是,作為一個獨立的學術概念,媒體融合不僅存在明顯的盲點,而且是帶有強烈規范傾向的框架。可以說,對媒體融合的分析,只有結合對當今國際、國內政治經濟的深刻理解時,才能有效擺脫“媒體融合”自我神秘化、自我放大化的傾向。從傳媒政治經濟學的視角,媒體融合的潮流,從本質上說,是資本主義全球體系通過傳媒信息技術手段進行自我更新、自我擴張的有機表現。就影響而言,媒體融合對全球格局、社會經濟和政治民生帶來的并非是理所當然的、線性的、純粹的、正面的影響。實質上,媒體融合技術雖然蘊涵了促進積極的歷史進步的可能性,但是在資本主義商業邏輯強大的主導下,這一歷史進程更多的是優先了那些目前在全球市場體系中的占有領導地位的政治經濟實體的利益,因而重塑和更新了現行的政治經濟、社會結構、媒體權力等層層的保守格局。

通過本文的敘述和梳理,筆者認為北美關于媒體融合的研究以媒體融合現象作為起點,著重剖析現象背后更深層次的政經、機構、政策、發展、社會關系和權力結構的本質、動因以及影響。其中,以下一系列的假設引導了北美學術研究對媒體融合的審視和反思:在資本主義商業邏輯的主導下,媒體融合將削弱跨國資本對傳播體系的霸權控制?給于發展中國家“跨越”的時機和空間?延續甚至加強傳統“公眾利益”的監管核心取向?推動公共服務媒體的發展?摧毀社會歧視,實現全社會化的平等信息服務?推動社會民主和大眾文化繁榮嗎?總的來說,在全球傳播體系市場化、自由化和數字化的大背景下,媒體融合不僅是全球資本主義體系通過傳播信息產業自我更新和自我重組的具體手段,同時也給發展策略、行業監管、資本積累、勞動關系、社會民主和大眾文化帶來了種種互相制衡的矛盾的影響,歷史的延續性和革新性是媒體融合的雙重特點。

顯而易見,目前媒體融合的研究主要是以北美、歐洲以及日本韓國這些發達國家和地區為對象的。這個研究范疇一方面直接反映了媒體融合不平衡的發展軌跡,另一方面,隨著印度、巴西、中國和俄羅斯這樣的發展中國家不斷融入全球市場經濟體系,他們在媒體融合潮流中的發展進程將成為學術研究的一個可能的未來趨勢。中國政府就已將三網融合作為實現內需帶動,促進應用,重點突破,在未來的技術發展中占一席之地的經濟戰略。筆者認為,對于未來的研究,媒體融合將繼續成為一個載體,幫助學者認識資本邏輯在全世界范圍的擴張和變形。具體的說,在發展中國家里,媒體融合在國際資本與本地政治和國家發展需求的多重影響下會產生怎樣的特有的可能性?作為市場國際化的重要載體,媒體融合的趨勢會為本地資本的壯大創造什么樣的環境?會給國家信息化格局帶來什么樣影響?是否有助于形成電信運營商與上下游產業互動共贏的產業鏈?政府與市場主體在媒體融合中將分別扮演什么樣的角色?在全球資本主義經濟陷入困境的境況下,作為最為活躍的經濟區域,這些國家會在媒體融合上會有什么具體的舉動和作為?媒體融合又會在當地的政治改革和社會轉型中扮演什么樣的角色?這一系列的問題對于關心國際政治經濟體系、新型工業化和市場化國家的走勢、轉型中的媒體以及廣義的發展問題的學者都是很有意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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