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思想研究論文
時間:2022-12-22 10:5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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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倡導的儒家學說,是一種專門闡發為人之道的大學問。古今中外,解釋儒家學說的論著,可謂汗牛充棟,浩如煙海。為什麼還要來湊熱鬧?原因很簡單:作為一名“雖愚求明”的普通人,即便夙興夜寐,“博覽群書”,總是茫無頭緒、不得要領。
舉例說吧,什么是儒家學說?或者說如何定義儒家學說?迄今還是學界爭論不清的根本問題呢。至於儒家學說裨益了中國,還是害苦了中國?對於今天全球政治民主化、經濟一體化、科技現代化和發展市場經濟的大趨勢究竟是促進、相容還是對立?換言之,儒家學說在現世大有可用呢,略有可用呢,還是應該棄之若敝屣?人們居然可以得出種種截然不同的結論,而且大多理路駁雜,詞意含混,攪成一鍋黏粥。這種玄玄乎乎的“學術討論”,對下里巴人來說,只能是一種霧里看花,遙不可接,與己何涉的奢侈罷了。
眼下百分之九十九以上一般中國人對此天字第一號國粹其實莫名其妙,就積極的正面意義而言,充其量講得出幾款泛泛道德教條口頭禪而已。當然別說西洋人了。兩百年前德國首席哲學家黑格爾(GeorgeWilhelmFriedrichHegal,1770-1831)眼中的孔子就是這樣一個實際的世俗智者,算不得一個哲學家,“在他那里,思辨的哲學是一點也沒有的……只有一些善良的、老練的、道德的教條,從里面我們不能獲得什么特別的東西。”盡管中國學人多不甘茍同,事實上至今孔門儒學尚難建立一種現代科學觀念上具有確切定義和嚴謹邏輯性的理論體系。
孔子“述而不作”。儒學經典原著多為斷斷續續的語錄式記敘體,缺乏連貫性,古漢語本來簡約含蓄難解,加之闕疑偽書雜陳,動不動要用猜啞謎的辦法推敲,因此不同的有心人解釋起來,很容易隨心所欲說黑即黑,說白即白;一旦被封建王朝御用偽儒攪和得正反黑白顛倒互用,於是“假作真時真亦假”了。
其實這些還只是今天理解真版儒家學說精義的表面的或技術性的困難。最大的、決定性的障礙恐怕在於缺乏一種探溯大本大源的研究方法,對於孔子的心路歷程或者說儒家學說的思想根源罕有深入探究,苦於不知其所以然,因此找不到“一通百通”的線索脈絡;也無法把握證偽的思辨要素,那“千古第一奇冤:真假孔子雙包案”,竟成了中國人揮之不去的夢魘。
積極探索真理的青年嘗言:“孔孟對答弟子之問,曾不能難,愚者或震之為神奇,不知無謬巧,惟在得一大本而已。執此以對付百紛,駕馭動靜,舉不能逃,而何謬巧哉?”(《毛潤之1917年書信》)
如果吾人至今不能得窺這個大本堂奧,當然無法形成豁然貫通的系統性觀念,於是,除了各取所需,就不免像黑格爾大師那樣“只見樹木,不見森林”了。
孔門儒學的“大本大源”,指的是儒家研究為人之道的基礎原理,由此導出儒學博大精深的成套理論。好像歐幾里德(Euclid)《幾何原本》那樣,以最原始的不證自明的五條公理和五條公設為基礎,通過邏輯推理,演繹出一系列定理,從而建立了被稱為歐幾里德幾何學的數學體系。
有鑒於此,為了切實理解真版孔子學說,索性打破砂鍋問到底,從根從頭,一切從大本大源開始。
主流宗教都自稱教義合乎天理,各有一番天啟神授的奇跡故事。孔子導人以天理,若非天神天書秘授(天上掉下來或發自石室寶藏),敢問得之何方?
孔子相信存在至高無上的神性的“天”,以為“萬物本乎天”(《家語.郊問》),這個本,既指一切事物的本源,也是萬物運行規律性之總成,亦即所謂人生“當行之路”的本源。
孔子觀史,不以為造物把一切的一切都已設計定當,更沒有把一飲一啄都安排好了;恰恰相反,人類的存在,很像一項天工開物的偉大實驗,開了一個頭,後面的事情,造物者也不能預定,換言之,天已將人間的事交給人類自己來管了。借用今日資訊時代術語,造物為每一個人配備了硬件,提供了最基本的軟體平臺,如此而已。有關人性的或正或反共性基本規律,存在每一個身心發育正常的人的本體之中,所有未來發展,要憑人類天賦靈性自覺運用,自求多福了。
立足這樣的觀念,人之所以為人,道之所以為道,原其所自,無一不本於天而備於我也。這就是所謂“天不言”、“萬物皆備于我”(《孟子•盡心上》)、“天命謂之性,率性謂之道”(《中庸》)、“故人者,天地之心也”(《禮記‧禮運》)、“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存其心,養其性,所以事天也。”(《孟子•盡心上》)以及“高明配天”(《禮記•中庸》)等“天人合一”的道理。作為政治家,更應好生領會《尚書•泰誓》中所說“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懂得從廣大民意中去尋找和印證天意。
這意思是說,天理的密碼就藏在人性之中了。
孔子不語怪力亂神,不訴諸奇跡靈異。所闡發有關人生必須遵行之天理,除“修成康之道,述周公之訓”,繼承、損益前人智慧精華,唯有運用天賦靈性深度“內省”,總結自身生活實踐經驗,澈悟“性與天道”交匯的大本大源之理,方才可能發前人所未發,創建系統的完整的指引“人之所以為人”“當行之路”的偉大學說。
孔子非常成功的“內省”,就好比后世物理學大師愛因斯坦那樣,不須龐大復雜昂貴的實驗室,照樣悟出偉大相對論原理,是一種純屬理性、極富創意,決無奇跡迷信神秘性的“思想實驗”。
作為普通人,能不能追尋圣人思緒,運用自己的悟性智慧,結合自身生活實踐經驗,展開一場求諸理性良知,探大本,溯大源的思想原野自由馳騁之旅呢?
每個人的“習”可以相去甚遠,但“性”總是相近的,因此孔子從人性出發的的理性“內省”之道本質上具有普遍適用性,孔子的濟世學說也因此可能經世致用。身處周敬王以后二千五百年高科技發達的資訊時代,吾人即便智能資質平平,也不應妄自菲薄。先圣既已“發現新大陸”,難道后人還不能摸摸索索跟著走一遭?
拜讀孔子關于治學態度的論述,可見“內省”成功的關鍵在一個誠字(Sincerity)。誠者,無偽、無妄也,不能欺人,也不能欺心。誠是一種老老實實,一心一意,來不得半點虛假的求學問態度。
誠者,天之道也;思誠者,人之道也。誠之者,擇善而固執之者也。至誠而不動者,未之有也;不誠,未有能動之者也。誠則明矣,明則誠矣。心誠求之,雖不中亦不遠矣。唯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能盡物之性,則可以天地之化育;可以天地之化育,則可以經綸天下之大經,立天下之大本,與天地參矣(與天地并立為三也)。
《尚書.康誥》曰:“如保赤子”。孟軻也說得好,“大人(德行高卓的人物)者,不失其赤子之心也。”大人之心,通達萬變。赤子之心,純一無偽而已。然大人之所以為大人,正以其不為物誘,而有以全其純一無偽之本然,是以擴而充之,則無所不知,無所不能,而極其大也。
誠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果能此道矣,雖愚必明,雖柔必強也。反之,不誠無物也,雖有所為亦如無有。只消那怕一點點甚至自己都不易察覺的虛情假意小小鬼心眼,就足以迷亂神思,稍縱即逝間,坐失了其實對人人開放的天機解密良機。
誠心內省之難,就難在這個說說容易,做起來往往難於上青天的誠字。任何一個智能健全、具有一般生活實踐經驗的人,如果懷誠而來,赤子之心可掬,當真有興趣,何不接受挑戰?
至于那求解密碼的“誠心內省”之法究竟如何踐行?筆者作為白日夢式非正統業余思想家,不揣冒昧,敢循不登大雅之堂的所謂“理工科思維”,沿儒家心路風景線迤邐行來,設計了一套自問自答的十二題思想實驗。
十二題循序漸進,立足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汝意還與吾意同”的普遍性情理常識之上,擯絕一切矯情修飾,不怕難為情“率性”作答,尋尋覓覓,推推敲敲,輕輕松松,破謎解惑,居然嘗到了醍醐灌頂的愉悅;不知高低深淺,據此編列出了一組信為“性與天道”交匯、顯現人生“當行之路”大本大源的“聯立方程式”,可堪求解真版儒家學說精義,洞察中外古今歷史經驗,重新解說人類世界?愿與普世同好共此說三道四,高談闊論,不釋不止。
如果讀者有意共享一場模擬“與孔子同在”思想實驗不亦樂乎美好時光,一道領略豁然開朗、靈性感悟無限樂趣,即便完全沒有受過哲學專業教育洗禮,沒有讀過四書五經,也沒有聽說過古希臘的“自然法”之類,都何妨來這此不擾人、不花錢的思想實驗試著一道走一遭。“人皆可以為堯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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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解“大本大源”思想實驗十二題問答如下。
一問:君不見“與鳥獸不可言仁”也,試問人類較之禽獸,有何非常高明之處?
答:有思想!不,禽獸可能也有某種“思想”,但禽獸的“思想”只局限於本能活動的范疇而不可能超越之。人類思想具有禽獸不可比擬的明辨、理解能力,特秉無限的創造性智慧,普天之下唯人類思想擁有這種超越性的特徵,可以稱作“靈性”吧。
早在古籍《尚書.泰誓》中,就為人類在天地寰宇中定位:“惟人,萬物之靈”。
“靈性”,是人類獨有的一種抽象思維能力,能夠從個別中概括出一般,從現象中看到事物的本質和規律,從而發現和運用越來越多的規律性,預見事物的發展變化進程,按照自己的需要創造性地改造自然,支配自然,不斷改善自身生存條件,追求越來越高層次的自由和解放。
莎士比亞這樣自稱自贊:“人類是一件多麼了不起的杰作!多麼高貴的理性!多麼偉大的力量!多麼優美的儀表!多麼文雅的舉動!在行為上多麼象一個天使!在智慧上多麼象一尊天神!宇宙的精華!萬物的靈長!”(《哈姆萊特》)
請聽真:
“思想是打開一切寶庫的鑰匙。”(巴爾克《騾皮記》)。
“最漂亮的聘禮就是才干。”(巴爾克《賽查.皮羅多盛衰記》)
“才能是上帝賞賜的無價之寶──千萬別毀了它。”(果戈《肖像》)
馬克思在他的著作中,賦予了作為人類特徵的“勞動”以不同於通常所謂的“干活”的深刻意義。他寫道:“我們要考察的是專屬於人的勞動。蜘蛛的活動與織工的活動相似,蜜蜂建造蜂房的本領使人間的許多建筑師感到慚愧。但是最蹩腳的建筑師從一開始就比最靈巧的蜜蜂高明的地方,是他在用蜂蠟建筑蜂房以前,已經在自己的頭腦中把它建成了。勞動過程結束時得到的結果,在這個過程開始時就已經在勞動者的意象中存在著,即已經觀念地存在著。他不僅使自然物形態發生變化,同時在改造自然中實現自己的目的。”
顯然,馬克思所說的“人的勞動”,是有意識的創造性地樹立目的和貫徹目的的實踐活動。人類不僅創造手段,而且創造目的;不僅滿足需要,而且創造需要,不斷超越已有的成就。
要問“人的根本特性”是什麼?它不同於“食色性也”之類生物共性,也不是社會性、“階級性”之類後天獲得的屬性,它應該是把人類和其他生物從根本上區分開來的獨一無二天賦秉性,這就是通過掌握事物規律性而獲得自由和解放的非凡創造性能力──“靈性”了。
二問:好啊,好啊。那麼人類較之禽獸,又有何種明顯的共性“思想”呢?
答:諒必都有趨利避害的利己之心,或者說都有源自一切生物本能的求生和追求較好生存條件(幸福生活)的本性吧。
還是馬克思說得好:“個人總是且不可能不是從自己本身出發的”。“任何人如果不同時為了自己的某種需要和為了這種需要的器官而做事,他就什也不能做。”(《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274、286頁)
“社會關系的含義在于這是指許多個人的共同活動”(《費爾巴哈》,第24頁);至于社會結構,它“總是從一定的個人的生活過程中產生的”(同上,第15頁);所謂“社會存在”,不過就是人們的“現實生活過程”(同上)。
因此,追求個人利益的利己之心是人類社會前進的根本的原動力。“歷史不過是追求著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動而已”(《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第118-119頁)。
三問:讓我們把人類的利己之心稱作私心(PrivateInterest)。設想人類如果沒有了私心,會出現什麼情況?
答:利己之心或私心如同生命活動的原動力。無論是誰,沒有趨利避害的利己心態,沒有求生和追求較好生存條件的欲望,或者說如果沒有了私心,很難想象居然還會活得下去,勢必在生存競爭中淘汰出局吧。
“活著而沒有目標是可怕的。”(契可夫《契可夫文集》)
“沒有目標,哪來的勁頭?”(車爾尼雪夫斯基《序幕》)
“一個得不到滿足的心靈是永遠不會快活的。”(查爾斯.德《患難與忠誠》)
“欲望是有益的,同樣,有益的是欲望的滿足──因為欲望從而增添。”(馬丁杜加爾《蒂博一家》)
“只有人類的幸福是絕對的,無條件的目的;這個目的使一切規定、行為和手段都神圣化,只要它們都從屬於這一目的;一旦這一切不為目的服務而各行其是,目的就要痛罵它們。”(狄慈根《人腦活動的本質》)
“我有權力成為幸福的人,哪里有幸福就到哪里去尋找。”(西班牙伊巴涅斯《不速之客》)
通常我們說,一個人應該愛自己的家庭,自己的鄉里,自己的祖國,懂得“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起而保家衛國,其根本原因都是出於追求自身利益的共同本能。吾人稱頌集體主義,這個集體必指自己的集體,而非競爭對手的集體。提倡階級觀念,要求熱愛的是自己的階級,而非敵人的階級。歸根到底,即便最夸張的集體主義或階級觀念,也總是意味著對於每個人必不可少的生命活動原動力即利己之心或私心的不言而喻的肯定。
四問:那麼人類的私心一旦和特秉的靈性──創造性的智慧相結合,會發生什麼情況呢?
答:嗯……私心作為原動力,將驅使靈性能力發揮作用,力求改善自己的生存條件,做出禽獸萬萬做不到的有利增進自身福祉的創造性成就,即所謂人往高處走,或稱為謀求發展吧。相比之下,禽獸縱有種種令人嘆為觀止的奇妙本能,但禽獸的利己之心畢竟驅動不出創造作用來。靈巧的蜘蛛和小蜜蜂各有幾乎不可思議的織網和筑巢的奇妙本能,但缺乏不斷超越自我的創造性智慧,如果環境條件不變,其生存方式可以千年萬年因循往復,不見得有什麼長進的。
人類在創造性的實踐中,發現和運用事物的規律性,把自然物作為他的工具,變成了他的活動器官,延長和加強了自己的四肢和大腦,從石矛、石斧到牛耕馬拉,從蒸汽機、電力驅動、輪船飛機,到宇航、電腦、互聯網、燃料電池、基因工程、納米材料;從茹毛飲血的穴居人,經由圖騰部族生涯,創造宗教、藝術、法律、制度,到建立現代民主政治和經濟結構,都是體現了靈性人類特有的追求自由和解放的成功發展過程。
“一切(人的)生命的意義就在於此──在於創造的刺激”(羅曼.羅蘭《手簡》)
“人生所有的歡樂是創造的歡樂。愛情,天才,行動──全靠創造這一團烈火迸射出來的。”(羅曼.羅蘭《約翰克斯多夫》)
“創造,或者醞釀未來的創造。這是一種必要性;幸福只能存在這種必要性得到滿足的時候。”(羅曼.羅蘭《母與子》)
“人類的生活就是創造,就是努力去戰勝僵死的物質的抵抗力,希望掌握物質的一切秘密,并且迫使它的力量服從人的意志,為人的幸福服務。”(高爾基,引自《俄國文學史》)
“(人的)生活的目的就是自我發展”(奧斯卡.王爾德《道林.格雷的畫像》)
恩格斯把人的需要分為三個層次:生存、享受和發展(見《馬恩選集》第3卷)
鄧小平說:“發展是硬道理”。
生存和享受是一切生物的共性,發展則是人類特有的創造性的自我超越。人生如果安於現狀,以為滿足,不圖發展,枉有寶貴靈性創造能力,隱而不發,如有若無,盡管人模人樣,莫非有意無意放棄或埋沒了人之所以為人的根本特性,把自己與非靈性生物劃上了等號?
五問:誠然如此!試問人類私心驅動靈性帶來發展,倒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答:嗯……發展是好事還是壞事,不能一概而論。
首先要講一講什麼叫好事,什麼叫壞事。
立足人同此心的情理常識,事物的所謂好壞,善惡,或正反,就是在考察范圍內增進還是破壞人間福祉的正反對照簡化代詞罷了。
客觀評價一個人的好壞,善惡,或正反的標準是什麼?通常以此人在自利之外,懂得利他,能為他人或集體增進福祉(感到快樂)者為好、為善、為正;反之,只圖自利,不惜破壞他人或集體增進福祉者就是壞、惡、負了。
如果我們就個人、集體、社會的整體意義上,也就是從廣義的人際關上談論好、壞,善、惡,或正、反,不妨認為,當追求個人(或小集體)利益與增進群體(或大集體)利益相輔相成,相得益彰,取得一致時,亦即人們孔子名言“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論語•雍也》),以至“利在自己,功在社會”的事情,為好、為善、為正;反之則為壞、為惡、為負了。
發展可以是正向的,也可以是負向的。正向者固以利己心為始發驅動力,但以利他(而非損人)為實現利己目的的條件,因而也產生利人的效果。例如許多科技發明創造,當事人因此獲得榮譽和報酬,尤可改善民生,造福人類,帶動社會進步。負向者損人利己,或損人而實際上未必利己,為害他人以至禍延社會,譬如盜竊、欺詐、搶劫、陷害、兇殺、侵略戰爭……甚至也毀掉自己。
“雄心是生活的動力,也是一切災難的淵源。”(【西班牙】蘇內吉《合同子》)
六問:請仔細想一想,發展取向孰正孰負,主要的決定因素是什麼?
答:讓我想一想……靈性是個中性因素,或者說是一柄雙面刃,既可以為正向發展服務,也能夠替負向發展效勞,關鍵端視那驅動力,即私心主導的取向了。
如上所述,利己心無疑是人性當中驅動靈性發揮效能的首要的根本要素,但若一個人只顧自己的利益,不顧他人和集體的利益,就會走向以損人利己為特徵的“唯我主義”(Egotism)或“自私”(Selfishness),驅使靈性為了滿足自己超乎動物性生存本能之上的需求而不惜損害他人利益,形成上面所說的負向發展。
請注意,在這里我們必須把私心同自私之心這兩個概念明確地區分開來。
我們可以為利己的私心畫出一條界限,就是要承認別人同樣享有利己的權利,尊重而不是侵犯別人的利己權利。
越過這條界限,意味著天賦靈性會被用來損人利己,做壞事,作惡犯罪。讓我們把無視這個界限,只顧自己的利益,不顧別人和集體的利益的傾向,定義為“唯我主義”或“自私”;把“為了滿足自己超乎動物性生存本能之上的需求而損害他人或集體利益”的行為視為倫理意義上的犯罪。
推論至此,我們將要引申說明作為調節控制利己之心的要素的存在,那就是被譽為美輪美奐高尚情操的利他之心(Benevolence)了。
如果一個人有相當強度的利他心,協同利己心以調控驅動靈性創造能力,就可能防止以損人利己為特征的負向發展,導向有益社會進步的正向發展。反之,如果一個人的利己心沒有適當的利他心扶正,就很容易無所遮攔,走上極端,成為自私的唯我主義者,什麼壞事都可能做得出來了。因此,利他之心,就是被公認為“善”的道德觀念的濫觴。
人類天生的利他因素非常微弱,不足以“自動”地產生堪以調控私心、防范自私的能力,所以人類特秉的靈性與自私相結合導致犯罪,可說是人人與生俱來,在所難免的“天然”惡性性向。據此,基督教神秘難解的“原罪”(OriginalSin)說,莫非可以借助這樣一個簡明公式,即:原罪=靈性+自私,作出合乎理性的詮釋。
至於人類以外的一切生物,既然無緣問津人類獨秉的靈性創造能力,其行為不能超越本能的范疇,無論其表現看去何等兇殘可怕,就倫理意義而言,是無所謂犯罪或原罪可言的。
七問:好了。我們常常習慣地把利他心稱為愛心(Love,Benevolence)。試問愛心從何而來?是與生俱來的嗎?禽獸也有愛心嗎?愛心對於人類世界意義何在?
答:好像人和禽獸都有一點兒原始的有限的屬於本能疇的“愛心”,或即有限的“利他”因素,藉以維持或至少暫時維持自己同配偶和生育的後裔等的合作關系,即社會學家所稱“首屬群體”(PrimaryGroup)中血緣和親密核心成員之間的共存關系,是為接續繁衍物種的起碼需要。其中尤以“母愛”為大端。
人類天然的原始的愛心相當有限,不見得比靈長目動物的本能高出多少。
個人需要依仗集體的強勢和多功能,方可成功地應付力所不逮的挑戰,并分享唯集體力量才能獲致的巨大成果。亞斯多德揶揄得好:“凡離開而自外於城邦(社會集體)的人,如果不是野獸,那就是一位神。”馬克思說:“人是最名符其實的社會動物,不僅是一種合群的動物,而且只有在社會中才能獨立的動物。”人類文明就是在交叉組合的集體生活即社會生活中存在、發展和進步的。
人類雖然擁有至可寶貴的靈性,但只有靠著超乎傳種接代本能以上的“高階愛心”,方能在首屬群體范疇以外的廣大人際相處中,有效調控私心,防范自私作祟,形成“合作比不合作好”的觀念,從而建立靈性意義上的人類社會,維護人類特秉的創造能力在集體范圍聯合運行,實現人之所以為人的社會性發展進步。
這種超乎傳種接代本能以上的“高階愛心”,既非天生,也不遺傳,系憑人類特秉靈性創造性思維作用後天領悟、傳承、積累、培育、弘揚而來。這個“高階愛心”是組成人類社會的根本的必要的條件,否則不用說社會生活了,就是幾個人的微型集體也無法維持運行。
下文所說愛心,皆指人類特秉靈性創造性思維作用下後天領悟、傳承、積累、培育、弘揚而來,超乎非靈性生物普遍本能之上的“高階愛心”而言。
從昆蟲到猿類,許多動物有群居習性。動物的群體生活,與人類社會根本不同,是通過遺傳實現的盲目的本能現象,按照進化論的說法,是在適應個體生存和物種延續需要的過程中長期進化的自然選擇結果。在自然條件相對穩定的情況下,無論千年萬載,這種本能行為的模式幾乎不會發生變化。
靈性意義上的人類社會,不是抽象的單個人的機械相加,而是愛心調控私心,形成一個相互聯系、相互作用、相得益彰,具有無限創造潛力的有機系統,藉以改造自然,支配自然,在越來越高的層次上謀求增進自身福祉。
這個足以調控發展方向所需的“超乎傳種接代本能以上的‘高階’愛心”,弘揚、擴展至集體、社會,就是所謂公心(PublicSpirit)了。
十九世紀中期的現代心理學奠基人,奧地利精神病學家佛洛依特(SigmundFreud,1856-1939),斷言道德的基礎來自性本能(Libido)的唯樂原則,并非過甚其詞。“食色性也”,有了食物維持生命之馀,性就是出乎私心本能的最大人欲。滿足性的簡單方式是強暴。霸王硬上弓,會遇到阻抗,享受不到兩情相悅、和諧美滿的性生活情趣,且有遭受報復懲罰的風險。靈性人類終能悟出一個了不起的道理:合作化的性生活比不合作的為好。於是,出自生物本能的性欲可能就成了靈性人類私心升華,萌發高階愛心的重要源頭。“聰明”人懂得對自己傾慕的異性對象,不是簡單地強行占有,而是發揚利他的愛心,投其所好,善獻殷勤,培植對方的好感、信任和安全感,誘發共浴愛河的情欲共鳴;一旦成功,不僅順暢滿足一時魚水之歡,且能建立持續穩定、互相呵護的恩愛關系,由孤家寡人進至可靠合作伴侶形成的兩人世界。於是靈性人類得天獨厚,有了超乎鳥獸發情本能之上的人世愛情這回事。
藉靈性智慧選擇愛情代替強暴,并感知愛心無限奇妙,類而推之,領悟人際關系“合作比不合作好”這個貌似淺顯其實來之不易的天道至理的人們,率先建成比較牢固的“首屬群體”和由此為始擴大“組織起來”的血族社會。
血族社會靠著愛心(公心)調控私心的神奇功能,擁有靈性創造能力循正道發揮的非常優勢,產生了主動利用和改造自然條件的強大能動性,不復停留在被動因應大自然環境的狀態,破天荒顯現了“生產力”發展進步,向氏族部落和雛形國家過渡的大趨勢。在叢林世界的淘汰機制中,那些停留在強暴茍合階段,不見開竅長進的同類,不免在具有愛心道德優勢和相應合作優勢的血族社會群體面前相形見拙,若不仿效趕上,終要落後、挨打、淘汰,以至開除球籍。
因此可以說,愛心或公心始自“首屬群體”,亦即最自然的基本社會組織──家庭。“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婦,及其至也,察乎天地”(《中庸章句》)。故《易》基《乾》、《坤》,《詩》始《關睢》,人類文明由此發端和傳承不止。重視和珍惜家庭價值,根本意義在此焉。
愛心萌發,調節私心,剛柔相濟,靈性煥發,人類方得出類拔萃,走出叢林,成為天地眾生間的唯一強者。
美國學者斯塔夫里阿諾斯(L.S.Stavrianos)在《遠古以來人類的生命線》(1989)一書中說:“人類組成了血族社會才是脫離動物界的標志。在血族社會中人與人的關系由合作代替了爭斗,在獲得食物和性伴侶中出現了不同於動物的規律,這種規律實際上便是道德的最初形態。”
該書引用了M.D.薩林斯《社會的起源》(《科學的美國人》1960年第3期)的一段話:“在有選擇地適應石器時代的種種危險的過程中,人類社會克服或貶抑了靈長目動物的種種習性,如自私、雜交、爭雄稱霸、野蠻地競爭等等。人類會用血族關系和合作代替沖突,將團結置於性欲之上。人類社會在其最早的時期中實現了歷史上最偉大的變革,克服人類所具有的靈長目動物的天性,從而確保了人類的不斷進步的特點……人類這種靈長目動物當時正處於同大自然生死攸關的經濟斗爭中,所以負擔不起社會斗爭這種奢侈品。合作而非僅競爭,是必不可少的。”
人類,唯有人類,實現了這場歷史上不同凡響的偉大的變革。這是萬物之靈在漫長歲月嚴酷生活實踐中,特秉天賦靈性引導私心升華,愛心(公心)萌發、豐富、深化、健全,以致理性化和體制化的結果;是人類得以脫離獸性生存方式,逐漸形成建設性的人際關系以至社會性的集體生活,有所發現、有所掌握和運用事物的客觀規律性,草創唯靈性人類獨有的文明社會、并且不斷發展進步的必要條件。
八問:讓我們進一步弄清楚一個極其重要的問題:愛心(或公心)究為何物?愛心(或公心)和人性的動力之源-私心之間,存在何種關和互動作用?
答:乍一看來,定義為利他之心的愛心(或公心)很像是私心的對立物,是游離於人欲之上高尚圣潔的天使心腸。但仔細想想,又像與私心盤根錯節,同根所生。如果我們像敢於驚世駭俗的佛洛依特那樣不怕難為情,誠字當頭,實話直說,倒不如認定愛心(或公心)源自私心,是私心的衍生物,或者說得文謅謅一些,叫做“私心的升華”來得真切無誤。
弘揚愛心,孔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予人”(《論語•顏淵》),是從自己出發,推己及人。耶蘇說“要愛鄰人象愛自己一樣”,也以愛己為始發點;救贖的目的是自己避免下地獄,爭取上天堂。
中國圣人和西方救世主創導仁愛之心,前提都是世人首先必定懂得愛自己;一個不知利己的人是談不上什麼推己及人的。且不說獲取可觀報酬的形形色色慈善機構經營者,就算那“純屬”施舍的善人,做善事的背後常常需要沽名釣譽、積德延壽或進入天國等好報作為精神動力,所謂不望報者,不在乎直接回報,甚至不在乎受惠人知不知道,感不感恩,要的是更高層次的收獲,或者是一種激勵自信以求取勝利,或證明堪獲上帝預選的精神力量。嘗說“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如果愛心竟然同自身利益毫無關系,豈非無緣無故了?
孔子以“仁”為完美人格。什麼是“仁”?孔子的標準答案包括了“仁者愛人”和“仁者愛己”或“仁者自愛”這兩重概念。如果你把愛人和愛己對立起來,這種貌似對立、矛盾的說法就成為不可理解的悖論,一些主張“無一毫人欲之私”的偽道學君子,怪不得為此暈頭轉向了。夫子曾考問三位優秀學生:“智者若何?仁者若何?”,子路對曰:“智者使人知己,仁者使人愛己”,子貢對曰:“智者知人,仁者愛人”;都得到了肯定的評價:“可謂士矣”;顏回答得最出色,他說:“智者自知,仁者自愛”,孔子給予最高評價:“可謂士君子矣”(《孔子家語•三恕》)。諒必出諸自愛的利他之心,通過“使人愛己”實現高境界的“愛己”目的,即以私心為原動力的愛人之心,才是有本有源的或者說真正靠得住的仁心了。
一八六一年三月,反奴隸制的民主主義者、出身低微的林肯就任第十六屆美國總統。林肯以為,“我們的中心思想不應當只是‘一切公民是平等的’,而應當是更廣泛、更美好的‘一切人生來平等’。”他簡括地表明立場,“我們給奴隸以自由,就是使自由人的自由得到保證。”“我不當奴隸,所以我也不當奴隸主。”
“仁則榮,不仁則辱”。“行仁”、“愛人”,總是事關自身榮辱。統觀一部浩瀚人類史,最高階次歷史經驗莫非就在於此。可以見得,與其說仁道是“為他哲學”,不如稱為“為己哲學”才來得真切,才會確有實效。
“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孟子•公孫章句下》)天時、地利、人和,以人和為最能動、最積極的要素,弘揚愛心(公心)就是是實現人和的需要,就是達成自己追求的目標的需要。
擯斥愛心的自私或唯我主義者其實是傻瓜。愛心(公心)不但有利自己,而且是一種最為他人和集體樂於接受的愛己方式,或者說絕頂高明的利己之道,應視為每一個人生存和發展的必要。所謂與人方便,自己方便;愛人者,人恒愛之;惡人者,人恒惡之。愛心(公心)為你帶來尊敬、贊美、信任、支持、多助、和諧以及安全感。因此,愛心(公心)不是無謂的犧牲,而是成功和快樂之源。這麼說很容易被道學家怒斥為褻瀆了神圣高貴純潔的愛心(公心),叫人羞羞答答,但如果你我“誠其意,毋自欺”,說老實話,說真實體驗,并且相信也是全體人類的共同真實體驗,無非就是如此。
詩人歌頌高尚的愛情,據說“愛情是不講究理智的行為,是自我犧牲。”真的是這樣嗎?
“一個熱情的愛人只需要一點兒鼓勵就變得勇猛無比。”(伏爾泰《天真漢》)
如果沒有哪怕是“一點兒鼓勵”,那“不講究理智的行為”或“是自我犧牲”會憑空發生嗎?
準確一點說,“愛情是一種雙重的利己主義。”(蓋伊博爾頓《雪萊情史》)
還是羅曼羅蘭痛快明白:“在愛情上,誰都光想自己。”(《母與子》)”
任何情況下,唯有私心驅動下的愛心才會強勁有力,也唯有私心支持下的愛心(公心)才是真實可信的。
九問:然則公心與愛心又有何異同?同私心之間究竟是什麼關系?
答:愛心擴展到集體,就是公心了。也許我們可以說,愛心較富情感色彩,比較容易用弗洛伊特的性心理學進行闡釋,而公心則更多理智和權衡的成份;它們同屬一個利他心的大范疇。弘揚利他的愛心或公心,實際上就是我們常說的“道德”觀念的基本內涵。
公共利益者,無非眾多個人利益共性因素的集合。“我為人人,人人為我”這一簡明方程式表明,為我的私利就是公益的源頭、動力和內容。所謂無私的愛心或公心,怕是無本之木,無源之水,當做夸張的文學語言或許不傷脾胃,如果認真實行起來,不是弄虛作假,就是害人匪淺了。
自從三百萬年前“真人”(Trueman)顯蹤,十幾萬年前出現現代智人(ModernHomoSapiens)以來,靈性人類在進入新石器時代(一萬多年前)草創文明之前的漫長歲月里,除了和靈長類動物一般在叢林里討生活,還干些什麼(較之直立和使用工具)更為重要,堪稱人之所以為人的“崇高事業”?我們不妨想像,人類足足化了數以十萬年計的時間,憑著天賦靈性,在一切生物共有的私心本能基礎之上培育、積累、傳承、發展成功那賴以建立文明的愛心或公心(語言和文字的出現,極大地有助這種觀念的培育、積累、傳承和發展),逐漸懂得互相殘殺并非人際爭強的唯一選擇,利己又利人,互相合作幫助,方可群策群力,最大限度發揮靈性創造能力,成為天地間真正的強者。
有了愛心或公心調節私心,人類方才得以建立集體生活,形成有利於發揮靈性創造能力的環境條件。愛心或公心的發生和弘揚,是造物給予靈性人類的一種選擇,是人類逐漸感悟出來,藉以脫離漫長達數百萬年的獸性蒙昧時期,開創文明進步,追求幸福美滿理想境界的決定性明智選擇。
愛心或公心調節私心的偉大功能一旦突破了某個臨界點,在我們迄今為止所知道的環宇范圍,出現了獨一無二的靈性智慧意義上的人類社會;人類世界終能跨越漫漫長夜般的舊石器時代,脫離叢林生涯,形成合作機制,組建社會集體(由群落、部族到雛形國家),開創文明紀元,由新石器時代而農業、工業,直至今日訊息時代;可望由小康臻大同,營造人間天堂,堪“與天地叁”焉。
十問:沒有愛心(公心)不行,愛心(公心)無限擴大好不好?愛心(公心)私心關系何以處之方為得當?”
答:人類得天獨厚秉有超越生物本能的靈性創造能力,憑藉這種能力為善抑或為惡,取決於人性兩大要素,即“利己之心”──私心,和“利他之心”──愛心(公心)這一雙看不見的推手的聯合調控作用。為了敘述方便,下文將這兩大要素簡稱為“兩心”。
兩心聯合調控靈性創造能力,這個貌似簡單之至的作用機理,作為人之所以為人(不是鳥獸)的活動規律性的發端肇始,就是人性疇如假包換的“大本大源”了。
兩心按先後而論,私心為先;按主次而論,私心為主。要認定私心為第一性,是生物普遍本能的直接延伸;人類一切行為的真性原動力來自第一性的“利己心”,包括因“利他心”做好人好事的真性動力也是來自“利己心”,所謂“毫不利己,專門利人”之說,是不可能存在的太虛幻境。
愛心(公心)為第二性,是靠著私心加上靈性的感悟作用,從傳種接代本能之上衍生出來,但又相對獨立於私心。愛心(公心)的功能在於調控制約私心,以防范和克服損人利己的自私之心,引導靈性創造能力循正道順暢發揮,產生“利在自己,功在眾人(社會)”,“達則兼濟天下”的良性發展進步效果。
基於這樣的觀念,出於愛心幫助他人,除了救急,重要的是創造條件激勵對方發揮私心積極性以自救,而非一味施舍。國際救難委員會(IRC)有這樣一條很好的施援原則:“協助饑民不宜只是給他一條魚,而應教以釣魚之道。”個中哲理美矣哉。
擺正了私心第一性的地位,老老實實承認人首先是為自己而活著,才有個人本位的人本主義,才有確保自身自由發展權益的要求,才有馬克思所說“每個人的自由是一切人的自由的條件”。又因第二性的愛心或公心的調控制約作用,人們意識到在要求保障自身權益的同時,也必須尊重和肯定他人同樣的權益要求,方才符合自身的根本的長遠的也是最大的利益。民眾因而需要選擇和建立政府,實行民主共和政治,通過制訂和貫徹適當的“禮(包括法)”──行為準則,“事之治也”,保障人們都能在互相尊重各自的權益的條件下謀求自身的發展(既有平等,又有自由),從而爭取造成一個利於靈性創造能力循正道順暢發揮,發明創造紛至沓來,先進生產力進階不止,驅動社會不斷發展進步的環境條件。對於個人本位的人本主義者來說,政府存在的必要性和合法性全在於此了。
兩心在聯合調控運行中的地位孰輕孰重?一般情況下,私心與生俱來,主動強盛;愛心(公心)天生微弱,要靠家庭、學校、宗教和社會陶冶、傳承、積累、培養和教育形成。因此,能否弘揚愛心(公心),或者說能否弘揚倫理道德,經常是關系著社會健康進步或倒退沉淪的重中之重、難中之難的核心問題。
兩心聯合調控運行中最普遍發生的失誤是自私泛濫、愛心泯滅,特別以握有統治權力的決策階層腐化變質為甚;其後果必定人禍連綿──表現為社會性的暴政、苛政、貪婪、腐化、墮落、犯罪、衰敗、沉淪、停滯、落後、毀滅靈性生命的戰爭和其他可能的劫難。
兩心聯合調控運行的另一危險傾向是無限夸大公心的重要性,追求“大公無私”的極端化“至善”之境,“過猶不及”,後果堪憂也。從兩心本質概念出發,沒有第一性的私心,就不會有第二性的公心,那無私的大公純屬空中樓閣,只能是虛假的偽公,并無真實意義可言。倘若堅持“大公無私”這一悖理,作為政策強行貫徹,人性第一性的私心遭到“大公”壓抑、否定和剿滅,失去了正當進取的途徑以至合法公開存在的條件;而萬惡的自私,特別是統治階層的自私之心,必定會利用大公旗幟作掩護,改頭換面竭盡詭譎伎倆能事以求一逞,其危害社會,較之顯性的自私表現有過之而無不及,且因浸透了虛偽的毒汁而更形險惡和嚴重。在這種情況下,為私正名(也是為公正名),澄清私心天經地義的第一性地位,保護正當的私心積極性,就成了撥亂反正,重振愛心,實現真性道德復蘇的關鍵。
孟軻嘗曰:“人有言,皆曰‘天下國家’。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孟子.離婁章句上》)奢談天下國家,否定個人本位,可不忘了根本?
青年曾經致力於尋找“大本大源”,對於人性“兩心”曾有非常卓越的認識。大約在一九一七年下半年到一九一八年上半年,他在詳讀了德國康德派哲學家、倫理學家包爾蓀(1846-1908)的代表作《倫理學原理》後,寫下了大量批語。其中在評論該書引述叔本華強調自然人類的利己性時,他發揮道:“人類固以利己性為主,然非有此而已也,又有推以利人之性,此乃是一性,利人乃所以自利也。”他又進一步說道:“如吾所親愛之人,吾情不能忘之,吾意欲救之,則奮吾之力以救之。到劇激之時,寧可使自己死,不可使親愛之人死。如此,吾情始浹,吾意始暢。古今之孝子烈婦忠臣俠友,殉情者,愛國者,愛世界者,愛主義者,皆所以利自己之精神也。”顯然他相信人類不僅有利己之性,還有利人之性;兩者以利己性為主,利人也是為了自利,絕非無緣無故,莫名其妙的天生善念,所以兩者其實出自一性──利己性。
在這份批語中還說:“吾於倫理學有二主張,一曰個人主義,一切之生活動作所以成全個人,一切道德所以成全個人”,“個人有無上的價值,百般的價值依個人而存,使無個人(或個體)則無宇宙,故謂個人的價值大於宇宙之價值可也。故凡有壓抑個人,違背個性者,罪莫大焉。”“人類之目的在實現自我而已,實現自我者,即充分發達吾身體及精神之能力至於最高之謂。”(引自李銳《的功過是非》,天地圖書1996版)
在1945年舉行中共七大上還講“個性解放”,認為“被束縛之個性如不得到解放,就沒有民主主義,也沒有社會主義。”“經過民主主義才能到達社會主義,這是馬克思主義的天經地義。”
馬克思清醒地識透了,歷史發展的進程中,經濟因素歸根到底是起決定作用的力量,一切社會發展的根本原因是經濟的即追求利益的動。換言之,就是我們闡述的第一性主動元私心的原動力作用。
在《共產黨宣言》中,這樣描述未來的理想社會:“代替那存在著階級和階級對立的資產階級舊社會的,將是這樣一個聯合體,在那,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展的條件。”就是要求實現每個人和一切人自由發展的理想的和諧關系,使人人成為可以充分發揮個性特長的自由個體(FreeIndividual)。
可惜後來中國現實政治一度把這種真知灼見拋諸九霄云外,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變成了狂熱無比“破私立公”、倡導“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狠斗私字一閃念”,意圖通過否定私心根本消滅人性罪惡之源的“至善”理想主義。當時所謂“思想領域里的階級斗爭”,以為唯有在思想領域破除人性之私,同生產資料公有制相配套,方能防止執政黨腐化變質,防止資本主義自發勢力滋長和復辟的危險,實現共產主義偉大理想。於是馬克思關於“按勞分配”的“有私”原則,也遭公開否定。終至以“斗私批修”為綱,發生了史無前例的無產階級,造成一場希世人為浩劫,就“大本大源”而言,其實肇因於此。
既然兩種極端:自私唯我和“破私立公”皆不足取、不可行,則“極高明而道中庸”焉。吾人處理人際關系的大原則,當循“黃金中道”(GoldenMean),按照當時當地的具體條件,在兩大極端之間找出一個兩心相輔相成,相得益彰,既可利己以調動私心積極性,又澤及社會大眾,增進集體福祉,歸根到底是在更高層次意義上利己的優化解。借用數學術語,不妨比擬為對非線性無約束多元函數尋求每個變量的偏導數等于零時對應的極值。
工程師們從事工程項目設計時,總要通過技術經濟比較,在安全和經濟這兩大主要對立因素之間,經由計算、研究、分析,集思廣益,統籌兼顧,制訂兩全其美,綜合效果最好的優化解決方案。在求解為人之道難題時,是不是也應該這樣做:在私心和愛心(公心)之間,追求建立一種“兩心相悅”,適足以引導靈性創造能力循正向順暢發揮作用的“調諧”狀態呢?”
十一問:然則所謂“調諧”狀態該當何解?
答:調諧(Harmonization),就是通過協調有關互相影響的因素,使進入和諧狀態,獲致有效的以至最佳的運行工況。按諸無線電學關於調諧的定義,當調節(Tune)可變電容器或電感線圈,使收音機接收系統與無線電波達到諧振(自振頻率一致)范圍,就進入了有效收音工況;如達到確切的諧振點,則可獲得音正量足的最佳收音效果,稱為調諧工況。
如果將世界上一切事物之間的相互關系,理解為對立面的調諧(統一)和變革(斗爭),其中變革是手段,變革的目的是追求調諧,而不是為變革而變革。調諧是相對的,有條件的、而且常常是暫時的、易逝的,事物總要向前發展和運動,原有的矛盾體會分解,重新出現對立,要求進一步變革;但無論如何,變革之所以發生,只是為了追求調諧的需要;變革或斗爭不論如何轟轟烈烈,終究只是實現目的的手段,不可以本末倒置的。離開了調諧的目的去談斗爭,或鼓吹變革的絕對性或無條件性,就是沒有建設性可言的破壞狂了。
調諧不僅是變革的目的,即便變革本身或即事物發展和運動的過程,也應講究和追求調諧,以減少損失,提高效率。凡是學過熱力學第二定律和卡諾理想循環可逆過程理論,或從事過動力工程回熱循環實踐的人們,恐怕非常容易對此心有靈犀一點通了。
調諧是什麼?是協和,是均衡,是恰到好處的配合;是真、善、美;是兩個以上復合因素交互作用實現低損耗、高效率、平穩順利的聯合運行方式。調諧是幸福、美好的精華和極致,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的共性追求,具有公理性質和普遍意義。
人類和一切生物概莫能外,皆以享受調諧成功的生活為莫大福祉。
天賦靈性的人類,具有創造性的思維能力,不受非靈性生物本能追求極限的限制。人生追求幸福不息,一旦達到了某個層次的調諧的目的,又要通過變革去追求更高層次的調諧,永遠沒有止境,這就是人類獨有的“發展”特徵。當然,也只有為了追求更高層次的調諧,變革才有其合理性質。
國家、社會、集體、家庭或個人欲求達到自己的某種目的,采行反調諧的變革手段如暴力、戰爭,都是逆反天道,應為靈性人類所不取的下下策;唯有作為不得已的反制,這種手段始有其合理性和適用性。調諧化途徑,通常具有和平漸進的演變形式;歷史經驗表明,通過人們常說的“和平演變”以尋求優化決策,常常是損失少,收效大,實現社會發展進步的光明坦途。
人性范疇的兩心調諧化,乃人生幸福意義上的調諧過程的基礎或起點,是“肯定人欲,引上正道”的必要。私心,與愛心或公心,既矛盾又統一,互為條件,互相依存,相輔相成,不可分割,更不應該對立。任何個人、集體或社會,欲求經營成功,私心與公心,亦即個人主義和集體主義兩者必須協調得宜,達到一個合乎當時當地環境條件的最佳交會點,方能烘蒸郁襯,相得益彰,花好葉茂,欣欣向榮。這就是人性兩心調諧原理的要旨了。
調諧不僅是人性兩心的優化聯合運行方式,也是人與自然的最佳相處之道。今日舉世認同的“可持續發展”觀念,是靈性人類從自身最大利益出發,感悟、發展起來的合理化社會文明觀,要求社會發展在滿足當代人需要的同時,實現社會經濟與生態環境的協調發展,決不要對後代人的需要造成危害。沒有“可持續發展”,人類世界不可能有持久和平,也沒有遠大前途可言。而“可持續發展”觀念的最高境界,實質全在於美輪美奐的“調諧”兩字。
調諧,是包括人際、人與自然,人自身生理和性靈,以及萬物之間一切相互關系的優化相處原則──“萬物并育而不相害”也(《中庸章句》)。
對照儒家學說術語,調諧就是“求中致和”。乃曰:“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中庸》)
十二問:妙矣哉!可否再就人性兩心調諧原理作一些形像化、具體化說明?
答:作為人性大本大源,在每個考察體系內,私心和愛心(公心)這一對不可割裂的“孿生”調節元,客觀上總是因時因地因體制宜地存在著某種對應於最有利於發揮靈性創造能力效能的優選的即調諧的狀態,等待秉有靈性智慧的人類去認識、去追求,去享用。優選位置不會落在自私唯我或所謂“大公無私”這兩個極端狀態,也不大可能正巧處于兩者的簡單折中狀態即數學上的幾何中點。好象尋求函數極值,這個位置應該是經過全面權衡協調,合乎中庸之道的變量特解。舉個例子:從視覺調諧之美而論,一個方形體的短長邊最佳比,不是零比一或是一比一(不是一條豎線或橫線,也不是正方形),而在某個等于(√5-1)÷2,近似值為0.618的特定比例上,即所謂黃金分割。
再打一個比方,要種好莊稼,土壤酸鹼度必須適宜。純酸性和純鹼性是兩個極端,皆不可取,酸度或鹼度過高,都會造成一片荒土。只有按照作物特性和土壤、氣候條件等有關因素綜合研究,找到一個特定的PH值(酸或鹼性的指標),才會產生最佳種植效果。
或者還可以想象,從一個出發點奔向一個目標點,其最短捷徑是連接的直線。在前進過程中,如果私心過頭,自私因素膨脹,行進方向就會偏向‘右方’,反之,過度強調愛心,則偏到“左方”。在設法校正的過程中,必因迂回曲折帶來各方面的損失;如偏離嚴重,不及校正,甚至會迷失方向,根本達不到目標。追求兩心調諧,進入優選狀態,就意味著少走彎路,趨近於最短捷的直線,以最少代價求得最大效果……
前蘇聯最後一任總統戈爾巴喬夫以為,“作為達到政治目的的手段,暴力是沒有用的。”“那些使用暴力的地方,結果都是兩敗俱傷。雖然,可以把力量弱的一方的反抗用暴力鎮壓下去,推行自己的意志。但易燃材料早晚要積累起來,必然引起爆炸。最後的損失往往要大上千倍。”高明的政治家懂得,一切成功的政治,都來自中庸之道。而中庸之道的極致,莫非我們衷心贊美的調諧境界?
兩心調諧化導致人類文明誕生,社會發展進步,以至通向未來光明的美好的理想人間天堂。一個社會一旦接近或達到了當時當地歷史條件許可的最佳兩心調諧境界,人們將能循著利己和利他兩大調節元相輔相成、相得益彰的正道,享受至可寶貴的自由發展機會(特別以思想自由為基礎),比較順暢地發揮天賦靈性創造能力,去追求自己的幸福;總體而言,這種追求不是損害而是增進著集體和社會的利益,因此得以好上加好,漸入佳境,進入欣欣向上,普天同慶的輝煌盛世。遺憾的是,這種輝煌盛世在古今中外歷史上少之又少,而且常常是短命的。人類經常無可奈何地在兩心失衡的社會環境中討生活。
東西方歷史發展途徑和成果迥然不同,奧秘何在?大哉謎盡管難倒無數史學大師,其實只要循著兩心調諧原理一探究竟,怕就洞若觀火,誰也瞞不過了。
這場誠字當頭、如琢如磨、如切如磋、揆情度理、率性盡致的“十二問”思想實驗,導出了令人心明眼亮的一整套靈性人類發展進步不可不遵,如同千江萬川總源頭那麼至關重要的公理常識組合――人之所以為人的“大本大源”之理,概括名之為:
“靈性──兩心──調諧”原理(下文簡稱“兩心調諧”原理)
其中“靈性”為人類所以區別和超越一切生物之上的唯一的也是至高無上的根據。
靈性作用如何發揮,系受“兩心”聯合操控。
人類的靈性創造能力能否循正道產生既利己又利人的建設性成果;或適得其反,導向犯罪、破壞,以至自我毀滅;或長期自閉,停滯不前,無所長進,略同於非靈性生物而已;或落後挨打,開除球籍,泯滅無存;關鍵端視兩心聯合操控的社會性“調諧”水平。
如果借用數學分析表達形式,可將這條原理分列為十項“聯立方程式”如下:
1,靈性=創造性智慧(人之所以為“萬物之靈”的獨特秉性)
2,私心=追求自身福祉的原動力,源自一切生物共有的利己本能。
3,私心+靈性=發展(一切生物中,唯人類在謀求生存和享受之外,特有發展的要求和能力)
4,自私=私心走上極端,只顧自己的利益,不顧他人和集體的利益,以損人利己為特徵的“唯我主義”,是負向發展的驅動力。
5,自私+靈性=負向發展的惡質運行系統(唯人類獨有的“原罪”的由來),導致倫理意義上的犯罪,趨於自我否定、自我毀滅。
6,愛心(公心)=私心經由靈性啟迪而升華,轉進利他運行軌道的超越形態。愛心(公心)相對獨立於私心,堪以調控私心,防范自私;是為靈性人類特秉澈悟成果,道德濫觴。
7,私心+愛心(公心)=人類靈性創造能力循正道順暢發揮所必需的聯合調控驅動機制,以“兩心調諧”為相輔相成、相得益彰的優化組合。
8,“崇公抑私”+靈性=發展緩慢、停滯,不進則退的劣質運行系統,自我抑制靈性創造能力的發揮,不免淪為充斥偽善色彩的罪惡淵藪,漸趨淘汰沒落。
9,“破私立公,大公無私”+靈性=另類隱性負向發展惡質運行系統,導致偽善外衣包裝下的犯罪橫行,靈性創造能力活力盡失,趨於自我否定、自我毀滅。表面上看來,這是與“自私+靈性”型負向發展惡質運行系統遙相對照、追求“至善”境界的另一極端,實質上由于“破私立公,大公無私”的虛妄性,必然淪為自私的偽裝形式,只是更富欺騙性而已。
10,“兩心調諧”+靈性=正向發展優化運行系統--導致靈性創造能力循正道順暢發揮,靈性人類由此自我肯定,自我超越,體現“極高明而道中庸”,可“與天地叁”焉。
一種反映靈性兩大調節元--私心和愛心(公心)調諧狀況的基本倫理觀念,可稱“心態文化”,一旦成為社會性思想信仰,即主導性的深層社會文化意識,就像一雙看不見的推手,隱然操控著社會發展的大趨勢。兩心聯合運行狀況進入調諧化區間時,形成正向發展優化運行系統,這雙推手應能驅使人類靈性創造能力循正道相對順暢發揮,推動社會良性發展進步不止。
現代辭書定義的“文化”,廣義而言相當於社會精神和物質產品的總成,包羅萬象,囊括一切。所謂文化的先進性,首先應當體現在靈性創造能力循正向順暢發揮,社會良性發展進步的大方向上。從大本大源意義上說,這個大方向的成因,在於文化的根本,或根本的文化,亦即作為思想信仰,亦即深層社會文化意識的“心態文化”的兩心調諧水平,以及由此決定的無形推手調控驅動作用。
如果沒有內涵兩心調諧的“心態文化”為基礎,沒有一雙協調如意、維系正道的無形推手,生搬硬套別人家成功的先進文化成果,包括巨細無遺的法律制度,即便一時見效,總是表面文章,東施效顰,“頭重腳輕根底淺”,正果火候何其難得?結果難免水土不服,后繼乏力,倒退變質,比比皆是也。
什么是先進文化的前進方向?千言萬語總要聚焦到“兩心調諧化”這個基點之上。由此為始,方才可能營造成功人類靈性創造能力得以相對順暢發揮建設性功能的社會大環境,不斷催生先進科學技術(產生先進生產力)和先進政治制度(能夠代表最廣大人民根本利益的政治體制),開創日新月異的現代化新水平,增我福祉,前程如錦,永無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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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所以為人的“當行之路”,是則所謂“道”也。這個“道”其實不在什么虛無縹緲、曖昧不明的神秘之境。人類天性自然內涵優化法則,等待我們自己去發現、認識和運用。換言之,人之所以為人,道之所以為道,問其所自,無不本於天而備於我。用通俗語言來說,就是說人生應循的共性指導原則,其實都可憑著一個毋自欺、貴率真的誠字,從自身內省而感悟,即所謂誠者自成,而道自道也。儒家學說本源無非在此。
如果說儒家學說闡釋天道人性,立足於人之所以為人必遵的根本規律性,那麼這個根本規律性一點也不神秘難解,一言蔽之,就是“靈性-兩心-調諧”原理了。
“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道者,固眾人之所能知能行者也,故常不遠於人。若為道者厭其卑近,以為不足為,而反務為高遠難行之事,則非所以為道矣。
因此,兩心調諧原理,作為為人處世最具普遍意義的應遵公理,導向一切正確判斷的理性良知大本大源,如此簡明易懂,不以繁瑣哲學唬人為然;只要懷著一個誠字,人皆可以悟通。一旦悟通,頓覺古往今來萬花筒般大千世界顯得通體透明起來。
人類社會欲求進入正向發展優化運行境界,從兩心調諧原理出發推論,顯然必備以下三大要素:
1.一種體現兩心調諧化的指導思想,深植人心,形成信仰,構成強固的深層社會文化意識--“心態文化”為基礎。
2.其次,需要一種符合兩心調諧原理的優化決策方法論,方能將正確的指導思想化為正確的社會實踐。
3.最后,為了實現社會性兩心調諧,進入正向發展優化運行境界,必要運用上述指導思想和決策方法論,因時、因地、因體制宜,訂出適合具體歷史環境條件的政治制度、法律條款、禮儀規矩、社會公約等,從而建立各種共同遵循的行為規范,始可落到實處。
如此“思想信仰-決策方法-行為規范”三位一體,共襄盛舉,不可或缺,不可分割,邏輯分明地構成了一個人類自我肯定、自我超越之道的完整功能體系。
如果仔細對照儒學經典,可見以孔孟為代表的真儒,將人類自我超越之道的完整邏輯功能體系的三大要素──“思想信仰-決策方法-行為規范”逐項闡發,相應命名為“仁-中-禮”三個金碧輝煌大字,作為“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人生共性指導原則,無妨稱之為儒家學說核心的人間正道“三位一體”論。
仁──兩心調諧原理的高度概括(概括為一個字),人之所以為人的應循指導思想或信仰基礎;
中──中庸之道,是具有普遍意義的優化決策方法論,當然也是貫徹仁道(兩心調諧原理)的優化決策方法論;
禮──以仁為本,經由中庸之道導出切合當時當地社會實際的優化政治制度以及各種共同遵循的實用行為規范。
歸根到底,倡導“仁-中-禮“三位一體之說,所求者,無非“肯定人欲,引上正道”而已。”
千載而下,偽儒肆意曲解之馀,學者們多為儒家經典之概念模糊,條理不清,龐雜錯亂所苦,以為理清儒學頭緒也難。唯從大本大源出發,順流而下,識得真儒心路歷程、始能參透儒家學說科學嚴謹的邏輯性,明白其中受用不盡的精義主旨;天機解密,家喻戶曉,福音廣布,可以經世致用也。
從天道人性基本常識公理大本大源出發,悟通“靈性-兩心-調諧”三位一體原理,進而導出“仁-中-禮”三位一體論,簡稱“仁學”,該就是孔子倡導的儒家學說的核心內容了。
但“仁學”不是儒學的全部。儒家還須“瞻前顧後”,就“仁學”的大前提和目的性作出全面交待。
“仁學”作為人生共性指導原則,或即“當行之路”,是天賦人類存乎己心,人人得憑靈性感悟認知,并引為信仰、終身奉行,體現人之所以為人的優化選擇。欲問這個不勝奇妙之至的可選方案所以存在於天地人心的大前提,就像窮究歐幾里德幾何學那些“不證自明”公理的由來,或者世界創造者是誰創造那樣的終極性問題,恐非塵世任何理性圣賢或神學大師殫精竭慮所能解決。如果不去生造杜撰奇跡迷信故事,也不滿足於無神論者沒有答案的答案,只能老老實實歸之於至高無上、其尊無對的“第一因”──“天意”,非“天理”無以名之也。
儒家不負“天之木鐸”期許(鐸,鈴也,金口木舌。施政教時,振之以警眾。)以導布“天理”為己任,必要擺正天人關系,提倡一種具有“模糊化”特色的“信天觀”,既不失宗教情懷,無限敬畏、尊重那神性之最(代表至上神)和理性之最(代表規律性總成)的“天”,又排除奇跡迷信,“不問鬼神”,確保理性清純;唯其如此,利於“萬物之靈”避開“有神”“無神”無謂爭論,融一切學派和宗教信仰的真理內涵于一爐,調動自覺貫徹“人間正道”的使命感和積極性,導致人類社會發展進步效益最大化。
此猶未足也。中外古今,數不盡志士仁人,尋尋覓覓,前仆后繼,代價慘重,所為何來?這條“當行之路”,究竟可以通達何方?一定要將“人間正道”的前進方向,追求的近景和遠景目標解說明白,方有大奔頭,大決心,大動力,大作為。儒家為此提出了經由小康進入幸福美滿的大同社會大目標,及其原則性政策綱領設想,這就是儒家的合理化分階段“社會發展目的論”了。
以“仁學”為核心,上接“模糊化信天觀”,下切“社會發展目的論”,三者大體包羅了孔門儒學全部內容,是為貢獻人類世界得以協調致和,持續發展進步,“與天地叁”的全息型三梯次(3Tier)三位一體論。
由此見得孔門儒學思想體系脈絡清楚,邏輯分明,超越時空,宛然一部告別“叢林法則”,開創真正人類史(馬克思認為到他那時為止的人類歷史都是史前史,都不足以體現真善一致,只有結束這部史前史,人類才能真正開始普遍解放的“在地上實現天國”的神圣史。)如假包換的通用系統工程指導全書。一旦與時俱進,發揚光大,中國社會先進文化建設,不就有了根據?人類大家庭謀建“共同價值觀”,亦即“普遍倫理”或“全球倫理”,基本架構舍此何求?豈止當年黑格爾所說,“從里面我們不能獲得什特別的東西”的“一些善良的、老練的、道德的教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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